曲长吉这才知道,在自己辛苦努力攒钱,为了新生活奋斗的时候,自己以前那个乖巧可爱的女儿在做什么。
亲人之间的剧烈争吵往往很恶毒,就像熟悉的人总是更加清楚你的弱点,然后在伤口上撒盐。
“我真后悔生了你这样的东西!”
“你是应该后悔,怪不得我妈跟别人跑了,我没妈教,我现在这样都是因为你们!”
新添置的花瓶是曲昭最喜欢的蓝色,被砸碎在冰冷的地面。
“滚!”
曲昭离开了。
“其实她走了之后我就后悔了,我怎么能说出来那样的话,还让她滚,她年纪还小,明明还有挽回的余地,可我……”
李竹沉默片刻:“然后呢?”
曲长吉:“后来……”
曲长吉仔细回忆着当初发生的事情,只觉得这些过往好像又一次砸中了自己的心口,死亡时候的疼痛也是。
后来曲昭一直没有再回去,她好像在躲着曲长吉,怎么找都找不到。
再见面是在一栋还没建好的大楼里,有人用曲昭的消息曲长吉骗到了那里。
也不算是骗,毕竟曲昭的确出现了。
她哭着和曲长吉道歉,说自己了,说自己很后悔,说自己不应该那样说曲长吉,说她知道爸爸是最爱她的。
然而,曲长吉没想到的是,这些愧疚和抱歉,都是有代价的。
当曲昭说出那句“爸爸你能不能给我一个肾”的时候,曲长吉浑身都凉透了。
万飞震惊道:“你不会真的给她了吧?”
曲长吉没肯定也没否认:“我走不了了。”
他听见了来自楼下的脚步声,疼爱了一辈子的女儿,或许并不想让自己死在这里,但他还是得死在这里了。
听完曲长吉的讲述,李竹沉默了很久。
来这里之前,他还在想着曲长吉是不是加入了什么黑恶势力,甚至怀疑了许家老太爷和许致。
这……到底谁才是黑恶势力啊?
李竹:“我们确实见过了曲昭,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曲长吉点头:“知道。”
那个时候他还没到这里来,而是在曲昭的周围游荡。
李竹:“那你知道曲昭有什么执念吗?”
曲长吉叹息道:“至少她死去的时候,应该是恨我也恨她妈妈的吧。”
“你为什么离不开这里?”李竹问道。
曲长吉愣了一下:“你们不是许家人?”
他扫视了一圈这偌大的地方:“论是我还是他们,都不能擅自离开这里,这是我们和许家做的交易。”
曲长吉没有继续说,李竹却追问道:“什么交易?”
万飞转头朝许致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是许家的事情,再好奇他们也不能在这里张口的。
李竹:“我只想听你的那部分,可以告诉我吗?”
曲长吉沉默了一会儿,却只说道:“没什么意义。”
依照许致的话,锁好门把钥匙放回原地,二人从这里离开。
许致正在拱门外头和许馨说话,李竹看不见许致的神色,但能看见许馨的表情不太妙。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最好还是让他们结束现在这段对话。
李竹将钥匙还给许致,许致头也不回的走了。
李竹:“……”
他看向许馨,没说话,眼神里是询问的意思。
许馨笑了笑:“可能这就是许家话事人的特色吧,要求别人单方面对自己的礼貌,却不从自己做起,先做个有礼貌的人。”
许致的身影已经快消失在路的前方,李竹还是闻到了浓浓的火药味儿。
三人没回正院,直接离开了许家。
上了回去的车,李竹把曲长吉的事情简单说给了许馨听。
他想起他刚来到这里的时候,还在想着怎么破除黑恶势力,解救辜少女。
现在听完曲长吉的话,他的想法已经有了偏向。
哎,怎么有点像墙头草?
回去的路上,李竹有些惆怅。
许馨:“人一旦脱离了人的范畴,就很容易和理智发生冲突,即使是现在,我们也很难分辨曲昭和曲长吉的话中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
许馨的话李竹明白,但正如先前说过的,他的心已经有了偏向。
“对了,许家的交易是怎么回事?”李竹问道。
“许家会和一些心有执念的灵做交易,驱使他们帮助自己做事”,许馨回答道,“这其实并不算是什么秘密,只是你们来得比较晚,所以和他们没有过交集。”
手机震动声响起,与此同时,万飞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二人收到的,是一段监控录像,邓康坠楼的监控录像。
邓康被曲昭撞下楼时砸歪了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门口的篷子。
便利店的监控录像显示,几乎在同一时间,篷子下正站着一位拄着拐杖的老人。
庄言:“这老人名叫崔月,是曲昭的亲生母亲,曲长吉那个跑了的前妻。”
万飞挑了挑眉:“哇哦,有趣。”
这样说来,曲昭应该知道那老人就是她的亲生母亲?
她选择那个时间把邓康推下楼,是因为怨恨自己的母亲想要报仇?
但很显著的问题是,曲昭不是曲长吉,从她飘荡在这里开始,就发现自己离不开这栋办公楼。
“或许她在死亡之前,已经知道了崔月就住在附近,所以她一直在等。”万飞说道。
李竹:“等了几十年,就等来这么一个半成不成的机会?”
许馨摇了摇头:“不大可能。”
李竹心里更加惆怅了,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就好像那个刚进城的农民工,单纯而稚嫩。
万飞坏笑:“体会到这种感觉了吧?”
李竹:“啊?”
万飞:“我刚来的时候接的第一个任务,比你这还夸张,跑三个地方,三拨人没一句真话,我腿都要跑断了,前辈一出马才发现,欸嘿,一通忙活,重回解放前。”
李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