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见闺女过来,赶忙过去伸手扶住,趁机悄悄捏了闺女的胳膊一把。
傻闺女,这事岂能应承,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余小谷却转头看了周氏一眼,眼神从容又淡定。
伸手在怀里摸了摸,取出一张纸来。
由于被水泡过,纸张上的墨迹已经完全花了,皱皱巴巴粘贴在一起。
“可惜这休书毁了,做不得呈堂证供,不如请相公再重新写一份吧。”
孙耀祖看着余小谷从容不迫的样子,不由得微微皱眉。
一旁的赵氏惊讶之余却是撇撇嘴:
“谁是你相公,别乱叫!写就写,写完了正好去县衙!”
余小谷把皱巴巴的纸随手扔在地上,看向孙耀祖:
“这休书是要作为呈堂证供的,相公你这次可要写的用点心,切不可再那么敷衍。”
孙耀祖脸上一沉,上下打量着看上去还有些虚弱的余小谷,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赵氏白了余小谷一眼,抱着臂嗤笑一声:
“耀祖可是举人,这休书怎么写,还要你教?”
“未见得,”余小谷看也没看赵氏一眼,只是盯着孙耀祖勾唇一笑:
“就比如,既要休妻,所犯七出哪一条,总要写清楚吧?”
话一出口,孙耀祖的脸色又黑了几分,只听余小谷继续道:
“所谓七出,不顺父母、子、淫、妒、有恶疾、多言、窃盗,占其一即可休妻。
可是五年来,我对公婆尽心侍奉,唯命是从微不至,这是邻里皆知的;
过门一年就生下官升儿为孙家延续香火,自然并非子;
平日里除了相公,我与其他男子话都不多说一句,谈何淫乱;
而相公你从未提起过纳妾之事,自然也谈不上嫉妒不许;
承蒙上天眷顾,我又自小身体康健,也正因如此才可以一个人照料老老小小;
盗窃嘛,这种事讲个捉贼捉赃,似又不见赃物;
至于多言,全家上上下下哪个不知我是个闷葫芦,笨嘴拙舌的少有言语。
那么还请相公赐教,我到底犯了七出的哪一条?”
一连串不紧不慢的娓娓道来,加上一句灵魂拷问,孙耀祖顿时哑口言。
这还是那个被休时只知道抹眼泪的余小谷吗?
一旁的赵氏却是急了,心想亏你还说自己笨嘴拙舌,这小嘴巴巴的连珠炮一样!以前倒不知道她嘴皮子这么利索。
见自己儿子又不接茬,忍不住高声喝道:
“我儿子不要你了,就是要休了你,还需要和你说这些废话?”
不料话音未落,却见余小谷抿唇一笑:
“这样说来,是故休妻了?”
赵氏一愣,意识到自己的话好像有些不妥。
故休妻,这名声可不好听啊,扫了一眼周遭的围观群众,赶忙闭上了嘴巴,只是恶狠狠地瞪了余小谷一眼。
“相公既然说不出我的七出之罪,可还知道三不去?
其一,公爹去时,我曾为他守孝三年,是以不能休;
其二,我嫁过来时,相公还是寒窗苦读的书生,并功名在身,耗费年华伴你由贫贱到富贵,这也不能休。
不知我说的对否?”
全场顿时鸦雀声。
周氏愣愣地看着自己养了二十年的闺女,不由得偷偷扬了扬嘴角。
赵氏张张嘴巴还想说点什么,却一个字也没挤出来。
“那么相公,这休书你还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