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像回到了那个时候,滔滔不绝。我耐心听着,像第一次听一样。突然间我想起了阿文,他也是这么耐心听我说话的啊。
忘了,还没给他发消息呢。
我赶紧摸出手机,给阿文发去消息。
母亲还在说着:“你出生的时候特别小,你爸一只手就把你抓住了。生出来的时候,你脸上的皱纹像小老太婆似的。”母亲看了我一眼,随后我和母亲不约而同的笑了。
这样的记忆我已经完全没有了,只记得童年的时候,母亲老是说家里很穷,连她怀孕时想要吃鸡蛋也只能回外公外婆家里。
我低头看了看穿着凉鞋的脚,脚中指已经被其他脚拇指挤得变形了。
对着母亲说道:“以前我说我的鞋子小了,你说去年才买的,怎么就穿不了了呢,就没给我买。你看,我的脚那时就畸形了。”
我把脚伸了过去,母亲的脸色有些变了。
“你该多和我说两下的,哪知道会这样嘛。你都挤得那么难受了,你也不说。你说,我肯定会给你买呀。”
是啊,母亲每日忙农活已经很累了,哪有那么多精力来管我呢,他们也是第一次做父母啊!
可为什么我被拒绝一次之后,打死也不愿意说第二次呢?
为什么就不愿意说呢?
哎!想不通,真是头痛。
我想起了小时候,又说:“那个时候不怎么吃肉。”
“哪有,还是经常吃,你从学校回来的时候基本都吃。我们自己在家的时候就几乎不吃肉。”母亲说道。
“那个时候有哪家吃席,是最高兴的时候。”
“是哦,可以吃好的嘛。”母亲说道。
在我几岁的时候,村里有老人去世,参加葬礼的人都看起来很高兴。
年幼的我看着这一切,不断思考着。
一个人的死亡,对一些人来说,是一场吃的盛宴,是一场久违的热闹。死亡,对于逝者本人来说,难道一定是不好的吗?
如果一个人的痛苦可以得到治愈,那么就不值得去死。
如果在病痛中极度痛苦,为了彻底远离这种痛苦,也许另一个世界真是极乐世界。
母亲自然是不知道她几岁的女儿会有这些想法的。
回家的路上,我对母亲说:“死也是一件好事,不用再承受痛苦了。”母亲对我这番话感到相当的惊讶。
“胡说!怎么会这么想?好死不如赖活着。死是很容易的事,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想办法都要好好活着。”
我不再多说,我理解母亲的意思,她好像没理解我的意思。
“悠悠,过来帮我拉一下。”母亲正在砍着一棵被藤蔓缠绕的小树。
我赶忙回过神来去帮忙。
忙活了几个小时之后,院子和房子周围都被收拾了出来。
我们搭好了简易灶台,用枯枝烧起来,煮了方便面,又吃了母亲在路上买的凉菜,这才坐了下来。
我本来以为母亲会指责我一顿,毕竟上次裸辞,母亲就相当生气,十分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母亲这次却没说什么,只说,“住几天就到城里去吧,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们都不放心。”
我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我似乎从来不愿意把心里的想法告诉父母,在我的印象中我的想法很少能够得到认可。
如今父母却似乎不怎么管我了,这让我有一点不太适应。
真是一件矛盾的事啊!如今的父母也开始改变了吧。
我们坐了会儿,又去打扫二楼的房间。
一只老鼠从衣柜里跑了出来,吓得我大叫一声,母亲则动作迅猛地在我背后用棍子把老鼠按倒在地。
母亲让我将老鼠扔出去,我怎么也不敢去碰。“你忘了,我连你们杀鸡的时候,都不敢去碰。”母亲只好又用棍子狠戳了老鼠几下,才放下棍子,将老鼠扔了出去。
看着母亲的动作,我可能永远也成不了母亲这样的人吧,我们本来就不一样。
房间收拾好了,天也快黑了,母亲担心我会饿着。我把胀鼓鼓的书包一拍:“全是阿文给我准备的,不用担心。”
母亲笑了笑:“好的,有人帮你考虑好了,我也没那么操心了。”父亲则没有说一句话,还是那个沉默的父亲。
我嘻嘻笑着,可当送爸妈到门前,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中还是有些发酸。
很多时候,他们不理解我的决定,可是他们总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
夜晚,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这张擦了很多遍的床,还是散发着着一股子霉味。
我开始想那个问题—我究竟是从哪一刻开始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