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看剧情章):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1 / 2)

柳书欢看着他,感觉他既熟悉又陌生。

他不敢直视白玉霜的双眼,他在里面再一次看见了他不能理解的某些情绪。

他在辛紫筠眼里见过一样的光。

这两人用不同的眼睛,相同的痴迷和晦涩难懂的情绪看着他,盯着他。

像是在朝他要某个答案。

而柳书欢既不知道给什么,也根本给不起。

他的母亲裕安郡主是个疯子。

这怪不得谁,要怪就怪成国公能愚蠢,堕入爱上一个魔鬼的深渊。

裕安郡主发疯就要发泄,她养了一群面首,发疯时就叫来面首,阴森森地抓着他的脸让他看:“看啊疏欢!看这些淫贱的男人!”

“知道为什么他们这么下贱吗?因为权力!”

“权力!我有!他们没有!所以他们要被我玩弄!”

“没有权力,天底下所有人都能爬到你身上!只有拥有了权力,你才能爬到别人身上践踏一切!”

他的心里只有权力,裕安郡主把美貌才华,连同癫狂和野心一起在娘胎里送给了他,如同带着诅咒的礼物。

长大以后他甘愿被教导成另一个“裕安郡主”。

权势,才是他此生梦寐以求的东西。

他瞧不起用碍事的感情,也不懂什么情情爱爱,没人教也不想学。

沉湎于皮相肉欲的肤浅情感都是累赘,会让人愚蠢下贱。

像他的父亲,像他母亲那些面首。

而他只有在践踏一切权势的时候才会感到快感。

为此他不惜一切代价,样貌、才情、身体,都是他往上爬的筹码。

他滚在肮脏腐臭的泥潭里,把所有人都往下拉,踩在脚下,爬上去,爬到最高点。

他的野心越是蓬勃燃烧,他的感情越是枯萎干涸。

但他不明白,为什么要让他在向上爬的时候遇到两个浑身干净的人,知畏地靠近他,依赖他。

让他害怕,让他疑惑,让他逃避。

让他、让他感到地自容。

如何能忍?

他柳书欢,生来就要做人上人。

如何能因为他人感到,自卑?!

自卑?!荒谬!可笑!不可理喻!不能接受!

他咬牙容忍他们留在身边,越是相处越是杀意滔天。

越是陪伴他们,越是杀意滔天,吗?

柳书欢许多次在梦里面表情地看见自己面对着少年时的白玉霜。

“师兄……为什么要这样……告诉玉霜啊!”

出身士族大家的贵公子像他名字那样,高洁冷傲,发现温柔聪颖的师兄竟然暗中拉拢权势,用的还是这样淫秽不堪的手段。

他不能接受,心中仰慕的形象破碎,痛苦大哭,他跪求师兄给他一个答案。

得到的是一扇紧闭的门里向来温柔的师兄犹如艳鬼,诱惑一个男人为他淫荡下贱。

门打开了,师兄脸上溅着鲜血和泪水。

他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修罗,决心让高洁的师弟厌恶他,或者敌视他。

但是没有。

他那向来自傲的眼中除了自己就是师兄的师弟,听他讲完他惊世骇俗、会被诛九族的谋逆计划后,跪着抱住他的腰说:“如果,是利用的话,那么利用我吧,师兄,不要利用他们。”

梦境定格在这一幕。

旁观的他发狂地砸碎一切梦境:

“明明一开始就是在利用他,明明早就已经利用完他了!”

“为什么不杀了他!”

“为什么对他手软!”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恨我……”

他掩面跪地:“玉霜,为什么这样干净……”

你这样干净,我要拿你怎么办。

还有该死的辛紫筠,他根本不应该让他活着,活到这么大,还愚蠢地靠着他说要永远这样在一起。

他感觉到恶心。

但不是对辛紫筠,是对他自己。

他回顾人生,觉得自己完成的很好,双手沾满鲜血,浑身是肉欲的脏污。

所谓,他吃了很多人,像裕安郡主教他那样笑不露齿地吃了很多人,他让很多人为他疯狂为他欢笑为他哭泣,他踩着这些人就快要做到世间唯一的人上人。

辛紫筠,一个低贱的怯懦的知的愚蠢的皇子,一枚还算好用听话的棋子。

他既然能利用白玉霜,没道理不能利用他。

白玉霜他杀不了。

一个痴儿,用过就扔能有什么问题?

“阿、阿欢。”

“等我长大了,我们就去游湖,去踏青,像其他人一样……”

“我会给你堆最大的雪人,比你堆给我的还要大。我会给你买所有你想要的东西。”

“阿欢,等我长大了,我们就离开这里吧,我会努力让你过得好的。”

傻子,蠢货,他冷笑。

那些有什么意思,全世界最有意思的只有这里才有。

我想要的,只有这里才能满足。

“杀了他。”已经长得快要比他还高的白玉霜要他杀了辛紫筠。

他高傲俊美的脸上冰冷如霜。

柳书欢惊觉他和自己越来越像。

他把白玉霜弄脏了。

他必须要杀了辛紫筠了。

他开始睡不着,整夜惊悸,噩梦连连,梦里白玉霜抱着他的腰要他利用,梦里他发疯问自己为什么不杀了白玉霜,梦里他冷笑说一开始就不该管辛紫筠。

癫狂,与生俱来的癫狂,他母亲赐给他的“礼物”。

“啊———啊啊啊啊啊!”他发怒,砸掉眼前一切,踹翻身边所有,他痛苦,他煎熬。

他不知道原因。

他在深夜里衣衫不整,发丝凌乱地骑马跑去母亲父亲的墓前。

“起来!起来啊!”

“起来教我啊!教我该怎么办啊!”

“求你了,母亲……”

“我该做什么呢……父亲。”

墓园荒寂,除了他,只有嘎嘎叫着的乌鸦。

他愤怒地捶打冰冷坚硬的墓碑。

用疼痛欲裂的头去撞。

一抹鲜血划过额头,糊住他的眼睛。

他知道,或许裕安郡主活过来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耳边忽然响起裕安郡主心情好时,正常时,会抱着他温柔低哼的歌谣:“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

他额头抵着墓碑,神志不清地跟着唱:“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谓我何求?”

白玉霜步步紧逼:“师兄,为什么还不动手?他已经全心全意地相信你了。”

他戴着抹额,遮住夜晚的癫狂。

神色温柔地笑着:“我会的,马上。”

内心咆哮哀嚎:不要这样!玉霜,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像我!求你了!玉霜!

白玉霜和辛紫筠一样全心全意地相信他。

白玉霜等,迟迟没等到他动手,疑惑,不安。

他看着柳书欢:“师兄,为什么还不动手,你的梦想唾手可得了。”

他温柔笑着:“再等等吧,玉霜,这段时间,什么都不要做了。”

变回去吧,玉霜,变回去,变回那个干净的你,变回认识我之前的你。

白玉霜为他付出一切,金钱地位,人脉关系,只有一个要求。

“不要那样了,师兄,那样不好,那些应该是和相爱之人做的。”

高傲少年红着脸低头对他小声地说。

他不让柳书欢淫辱别人。

柳书欢笑着说好。

但他做不到。

因为他越来越癫狂。

辛紫筠越依赖他,白玉霜越步步紧逼,他越疯狂。

他好像一头发疯的野兽被困在两个陷阱之间。

陷阱越来越近。

他害怕,他恐慌,他不知所措,他想逃,逃不掉。

于是他疯了。

他终于和他母亲一样,用权力去践踏淫辱别人。

白天他笑得越是温柔,夜晚他就越残忍。

他给那些被勾引的皇子公子们喂药,逼他们赤身裸体地狗叫,逼他们兄弟相奸,逼他们淫贱求饶。

他手握那些阻碍他前路的高官贵人们的把柄,看他们跪地互相出卖,他们互相残杀。

他站在一切污秽之中,和他母亲一样放声大笑。

还是痛苦,还是煎熬。

他忍耐着,白玉霜忍不了了。

白玉霜后知后觉他的犹豫。

他给柳书欢最后一个机会:“杀了他!师兄!我已经为你付出所有了!”

“你要放弃你的梦想吗?那我怎么办!”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师兄?”

“动手,师兄,完成这一切。”

“否则我和他,你只能选一个。”

他摇头否认,他的玉霜,被他变成了和他一样肮脏的人。

他完成这一切,他的玉霜也就被他踩在脚下,落在泥里了。

选,选谁,怎么选,为什么要选。

他终于在白天也疯了。

他平日里看辛紫筠,会恍惚看见白玉霜,他看见白玉霜,又恍惚看见辛紫筠。

白玉霜和辛紫筠在他面前交替出现,两人身影重重叠叠,两双眼睛闪着同样的光。

柳书欢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他怕,他好怕,他怕有一天再也分不清他们。

他甚至不敢再叫他们的名字,怕叫。

他日日夜夜听见他们的声音。

“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

“阿欢阿欢阿欢阿欢阿欢阿欢阿欢阿欢阿欢阿欢阿欢阿欢阿欢阿欢阿欢阿欢阿欢阿欢阿欢阿欢阿欢。”

两张截然不同的面容重叠在一起。

红唇一张一合。

你,后,悔,了,吗?

“不要叫我!!!”他抱住头,狼狈求饶。

“求你们了!不要叫我了!!”

裕安郡主突然出现在他身边。

“我的儿,你为什么变得愚蠢?”

“疏欢,告诉我,告诉母亲,你要什么?”

他抬起头,眼眸猩红,面表情。

我要做人上人。

后悔?不可能。

他选白玉霜,要去杀辛紫筠。

杀了辛紫筠,白玉霜就脏了。

不能杀。

他选辛紫筠,白玉霜就会离开。

离开,离开,好,离开也好,离开他了就干净了。

白玉霜离开了。

那么伤心,那么绝望,曾经眼里的光芒熄灭了。

他拽着柳书欢的衣袖,最后再痴迷地看了柳书欢一眼:“师兄,选他,不选我,我该知道的。”

他没有和柳书欢打招呼就离开了。还是左相告诉柳书欢的,游学,归期不定。

从左相府里出来,柳书欢站在白玉霜从小到大坐着等他一起上学的那块台阶旁。

“走了,也好。”

一滴水滴到石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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