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则舟确实是在请人喝茶。请的对象是让他和唐灵飞都能大喊“暴殄天物”的人。
莫洛斯。
看那盏茶直接去了一半，陆则舟以手扶额，叹了口气，喃喃地说了一句：“一年就只产几两的，比记忆金属还贵重的……茶。”
他的中文，莫洛斯肯定听不懂，但看陆则舟的表情都能看出来。莫洛斯笑着把天青色的茶盏搁了下来。“陆，你心疼了。”
我就算说你这是在饮牛，你还是听不懂。陆则舟又叹了口气，满眼心痛地看着莫洛斯茶盏里的茶。他的表情，逗得莫洛斯哈哈大笑。“陆，你这什么表情！再贵重也只是茶叶——我送你回礼？你想要什么都行。大不了，按记忆金属的价格换给你？或者，直接给你记忆金属，你今天请了我多少克，我就还你多少克？”
陆则舟苦笑，摇了摇头。“不用了，别再有下一次就行。”
莫洛斯好奇地看着他。“唐的复制技术应该很强了吧？你为什么还会为这一点点茶心痛成这个样子？”
“复制？”陆则舟反问，“再先进的技术，也复制不出这样的香气，以及沸水冲下去的时候，所呈现出的色泽。”
他近于温柔地伸手轻抚着那个天青色的茶盏。“不过，这个茶盏，确实是复制了古代的秘色瓷。至于是不是完全相同……天知道。传说中，哪怕不盛水，都仿佛是漾着半盏水的茶碗……神秘又美丽，所以，叫秘色瓷。”
莫洛斯看着他，眼里又是那股激赏和惊艳的表情，陆则舟觉得自己都快腻了。“哦，陆，你们总是那么神秘而优雅。”
“我——我和谁？唐灵飞吗？”陆则舟说，“你想打听他的事？”
莫洛斯微笑地说：“我好久没有见过唐了。”
“不见最好。”陆则舟干脆地说，“如果换到中世纪，他就是那种会被火刑烧死的人。”
他往后挪了一下，在椅子里坐得更舒服些。“好了，莫洛斯，茶也喝过了，就算按我们中国人的习惯，这开场白也够了。我想从你那里得到一些信息，这一点，应该瞒不过你。”
莫洛斯摊了一下手。“陆，我知道的，或者说，我能告诉你的，已经都告诉你了。我跟R亲王的交易，是需要保密的，这一点，我也不需要向你多解释吧。”
陆则舟说：“我只想知道你找他买的东西，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或者说，我想确定，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莫洛斯明显地松了一口气。“这从来不是什么秘密啊，陆。我们上次已经谈到过了啊。”他伸手画了一个圆，“在我们生活的这个地球上，资源很多，但还是远远不够我们所用。所以有远见的人，早就把视线投向了更远的地方。”
陆则舟皱着眉头，说：“那是一个长远的——远期的计划。而且耗费太大了，还远不到能够像他这么大做交易的地步。”
“因为降低了获取成本。”莫洛斯笑了笑，说，“因为那位田小姐的伟大创造。可能，别的还不成熟，但要远程取一点东西，是可以做到的。”
陆则舟喃喃地说：“小叮当的任意门。”他沉默了很久，问道，“这个成本真能够低到让你可以直接去买的地步？”
莫洛斯回答：“可以。我参观过田小姐的基地，简直……嗯，就像你们中国人神话里面那样。速度很快，效率很高，令人叹为观止。”
“隔空取物。”陆则舟继续喃喃自语，也不管莫洛斯是不是听得懂。莫洛斯正想再说点什么，只听到一阵像是轻微的炸裂开的声音，扭头一看，身边那些本来只开了一半的百合，这时候像是中了魔法一样，一瓣瓣地盛开了。
莫洛斯半天没合拢嘴。“陆……这是科学，还是魔法？”
“拿你们的话说，就是魔法吧。”陆则舟站了起来，“多谢你今天的……嗯，信息。我先走了。”
每次陆则舟要走的时候，莫洛斯的怅惘都是真真切切的。“陆，你都不肯赏个脸，多待一阵。”
“下次吧。”陆则舟匆匆地说。他急着回去跟唐灵飞讨论这件事，实在是没有心情跟莫洛斯吟花弄雪，更何况，也完全是鸡同鸭讲。
莫洛斯起身送他。“感谢你今天请的茶，我说过，会照价奉还。”
唐灵飞最近越来越烦躁不安，几乎没把那座小楼给拆了。以他现在的情况，也确实不适合出去。陆则琛一再赔小心，千哄万哄，唐灵飞心里也明白，自己要走出去恐怕真会成了靶子，虽说陆家势力大，但也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陆则琛是为了他安全考虑。
但是不高兴就是不高兴。
唐灵飞现在的感觉，不是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而是翅膀都快断了，还是自己给跌断的。
陆则琛回来的时候，就看他绷着脸坐在地上。陆则琛诧异地说：“你在那角落干什么？不嫌地板又冷又硬么？快起来。”
他伸手去拉唐灵飞，唐灵飞把他重重一摔，这一摔可是用足了技巧，换个人铁定被唐灵飞撂翻在地。陆则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像结了霜的脸，问：“你又怎么了？我又哪里惹到你了？”
“我讨厌这里我讨厌这里的一切！”唐灵飞对着他嚷，“在这里，什么都像是在提醒我，我在这里遭过的罪！”
陆则琛这才弄明白为什么，赶紧赔笑。“是我不好，那不都是失忆惹的祸吗？来来，消消气……”
他又想去抱唐灵飞，唐灵飞手腕一翻，又把他摔开了，站起身来就往外走。陆则琛自然也不敢跟他较真，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你究竟要我怎么赔礼道歉？灵飞，你怎么一回来，就开始闹脾气？之前不是好好的吗？”
唐灵飞站住了。他回过了头。
“你好像很忙，事很多。你现在也不用担心我缠着你找你要这样要那样了，因为反正我一所有了。可是你是不是忘了，陆则琛，你当时答应过我什么。要不是你答应跟我一起走，我不会自绝后路的。怎么，你还是愿意当你的陆家大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