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则舟已经很久没去陆家办公的大楼了。他几乎从不踏足这里,本来么,场面上的事,大都是由陆则琛来处理,他只需要当个影子就行了。陆则琛如今心里怎么想,陆则舟还是十分介意的,尤其是现在,他实在不知道陆则琛究竟记得些什么,又忘掉了些什么。
走进陆则琛办公室的时候,他看到陆则琛一身制服,坐在办公桌的后面,正在抽烟。光线明亮,穿制服的陆则琛实在是俊美,而且他的美是锋芒毕露的,不管他穿得再正式再文雅,都有股悍然的野性在里面。
像丛林里漂亮的豹子。
“小陆,你怎么来了?”陆则琛站起了身,他带着点笑意,但这笑意也是锋利的,并不够暖。“我觉得,好像你从来不来这里呀。还是我记不得了?”
陆则舟在他对面的椅子里,坐了下来。“你不欢迎我来吗,哥哥?”
陆则琛笑了。“怎么会。”
他的面前堆满了文件。陆则琛随意地翻了几下,淡淡地说:“这些东西,好些我都记不得了。这段时间,看起来,真是劳烦你了。你本来身体也不好,以后这些事,就交给我吧,你就不用多费心了。”
“好啊。”陆则舟淡淡地笑,“我巴不得呢。”
陆则琛看了他一眼,打燃火机,点了一支烟。“你今天来找我,是为什么,小陆?有什么事,不能回家说?”
陆则舟摆弄着桌上的一个镜框,镜框里是他父亲陆深云的画像。陆则琛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就说:“你不会是想跟我谈唐灵飞的事吧?我已经吩咐过陶钧了,他要什么,就给什么,公主一样侍候着,你还想说什么?”
“我昨天跟他谈了谈。”陆则舟说,“他对我说,你的情况相当危险,最好是早点替你彻底检查一次。”
陆则琛的嘴角,微微地扬了起来,他笑的时候,有种几乎是黑暗的魅力在其中。陆则舟对这个哥哥,是再熟悉不过了,可是,这段时间,陆则琛比以前似乎都要耀眼,五官没变,他的气质,有些许的变化。
对这个哥哥,陆则舟一直认为是非常了解的,不过现在,他有些不敢确定了。
陆则琛失去了某些记忆的时候,身上也多了某些以前没有的东西。
“他既然这么说,我自然听他的。我巴不得呢,我也对这个情况厌烦了。这方面,他是专家,呵呵。我都算是他造出来的,不是吗?”
不知道为什么,陆则琛的语气很平常,陆则舟却听得一阵阵地发寒。陆则琛平时并不讳言akr计划,也并不介意唐灵飞曾经在他身上做过什么实验。这一点,陆则舟是深知的,也明白陆则琛从没因为这个恨过唐灵飞。
可现在,陆则琛似乎真的有些不一样了。唐灵飞那卑屈助的神情,又在陆则舟面前闪现。
陆则舟叹了一口气。“阿琛,别跟他计较了。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除了你。对他好一点,他也怪可怜的。”
“我喜欢听你叫我名字。”陆则琛手里夹着烟,笑着说,“你这么叫我的时候,让我想起很多事。怎么说呢……你叫我名字的时候,就是要跟我说正经事的时候,也是你不准备装可爱的时候。”
陆则舟的表情僵硬了。陆则琛站了起来,走到他身后,一手按在他肩头上,凑在他耳边,柔声地说:“不过,我也不介意。以后,有事就让我来办。唐灵飞的事,你也不需要操心,我心里有数。”
陆则舟慢慢笑了。他笑得自己嘴里都觉得发苦。他有很多话想说,终究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回到陆家大宅,他直接去了练功房。唐灵飞见到他,一脸开心地站了起来,正想说话,陆则舟就打断了他。
“把你那副清纯辜的表情给我收起来。在我面前不需要装。”
唐灵飞抱着猫,愕地盯着他。陆则舟回视他,一字字地说:“灵飞,你给我听好。不是为别人,是为你自己。打开你的一号基地,只有那里能让他找回失去的记忆。否则,你会后悔。”
唐灵飞脸上的表情也变了。变得冷硬。“什么意思?”
“他变了。我已经不知道哪个阿琛是真实的他。如果走出丛林是以他的人性和感情为代价,我宁愿他不要走出来。”陆则舟说,“以前,他还爱着你,你是他的牵挂,也是他活着的寄托。现在,他什么都不爱。你毁了他,灵飞。”
唐灵飞在草地上坐了下来。他的手指抠着草皮,头发纷纷地披散了下来。过了很久,他才开口说话。
“我只能先解决他目前的困境。一号基地……如果真如你所言,哪怕是要我的命,我也不能给他。”
“你让他想起来不就完了?”陆则舟不耐烦地说,“他只要想起来,就又会把你当成宝,别的什么都丢到一边了。”
“他与众不同。”唐灵飞苦涩地说,“如果说百分之九十九的DNA,我都能任意重写,那他就是那剩下的百分之一。他自我的pat能力太强了,小陆,我想你根本就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的。他一半已经不是人了。我不敢保证,我能顺利完成记忆重写,如果不能,那将是最大的灾难——一号基地给一个肆忌惮的陆则琛,你能想象会成什么样吗?没有什么能束缚他,我再也拦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