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边提到过了,赵元任担任第二组(语言学)主任后,制定了二个很宏伟的计划:即语言研究和语音实验室建设。语言研究方面,动员语言组所有研究人员,把国内汉语方言和非汉语方言调查一遍,整理出调查资料,供以后研究参考。语音实验方面,要建造一个大规模的语音实验室,把调查的语言材料用仪器灌成音档保存,以便使用。
赵元任为什么如此重视方言调查呢?因为他认为:“精通一个汉语方言,是了解全部汉语的准备”。
方言作为地域性的语言交际手段,同样具备语音、词汇、语法等基本要素,是一个完整的语言体系。各方言中丰富多彩的语言现象,为语言学的研究提供了最有价值的资料素材。研究方言具有“解剖麻雀”之功效。
早在中央史语所成立前的1927年秋,赵元任就带着助教杨时逢,到江苏、浙江的吴语区域各县的乡镇调查吴语方言。
杨时逢在《追思姑父——赵元任先生中回忆当时的调查情形:“从南京沿着京沪杭铁路,每站下车,如镇江、丹阳、锡,再乘小火轮船到宜兴、溧阳,又转回锡……各处寻找学校学生做发音人,记录该处方言。有时一天跑二三处,常常夜间找不到旅馆,连小的客店也找不到,只好借宿在乡间农村人家。”“想起那时京沪铁路的交通,还算方便的,尚且如此,后来在那些乡下找发音人记音,实在也太辛苦了。”
杨时逢(1904—1989),安徽石埭人,20世纪知名语言学家,一生治学专注于汉语方言的调查和研究。他的姑母杨步伟是赵元任的夫人,因此他的人生轨迹和治学历程与赵元任有着非常紧密的联系。
1926年,杨时逢自金陵大学毕业。同年7月他到清华学校研究院担任助教,一直到1938年赵元任赴美,在此期间他一直作为赵元任的助理,协助赵元任的教学、语言调查和研究工作。
杨时逢先是担任清华学校研究院的助教,后又转去“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并最终被评为研究员,这样的经历,与其姑父赵元任有很大关系。在很大程度上,我们可以将杨时逢的个人学术发展归功于赵元任的指导、培养。正因此,他的生活经历、治学方式,都法脱离赵元任的影响。
杨步伟曾经记到:“时逢多年来不贪不争地屈在人下也不在乎……耐贫守拙地在中央研究院元任名下几十年了。”
而赵元任能够有这样一位勤恳、认真、负责的学术助手,也是一种莫大的幸运。正因为有了像杨时逢这样耐心、细致的助手来承担繁杂的助理工作,他才能够集中精力专注于创造性的学术研究,他在语言学研究和汉语方言调查等方面取得的成就同样离不开杨时逢的私协助。
调查了一个多月后,回到北京的赵元任继续整理调查的材料,写成了《现代吴语研究一书。这是第一部运用现代语言学的方法,用国际音标记音,通过田野实地调查完成的汉语方言学著作。该书记音准确,语音分析细致深入,审音严谨,是这一时期汉语方言调查研究的代表性著作。
进入中央史语所后,赵元任第一件事就是进行两广粤语调查。粤语复杂难懂,其语音与共同语差距很大,赵元任选择粤语方言作为自己到任后的第一项工作,除了他对两广方言在汉语方言中的重要地位的认识外,也是他对自己的学识和技艺提出的新的挑战。
他在《台山语料序言中说,广东是“一个方言最丰富的区域,所以第一部调查就是两广方言,一方面想法子多得点语言的材料,一方面想法子利用向来没有很用过的语言记录跟语言分析的新工具论在标音方法上啊,或是音位论的分析上啊,哪怕是录音的新机器啊什么的,我们都想好好地试他一试。”
这次调查对赵元任意义非凡,可以说对他一生的工作都有重要的影响。他后来在海外教授粤语,出版《粤语入门,他的粤语工作被世界广泛地承认和运用,除了自身不懈的努力外,与这次全面而扎实的粤语调查密不可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