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寿临死前的愿望,是下辈子一定要赶在殷郊之前得到姬发。
他如愿以偿了。
他穿越了,穿成了周天子的专属性奴......
本文依然平行世界,类似[不i就出不去的房间]可单独阅读。
此处的周国是架空,姬发也不是武王。真正的武王陛下在下一个番外。———————————————————————
生命逐渐流逝的感觉过于清晰,殷寿明白自己快要死了。
他的胸膛与腰腹各有一道深深的创口,血流殆尽,即刻便会咽气。
他亲封的皇后杀了他。姬发隐忍数日,不惜以父亲为饵,趁他最为松懈之际拔下金簪,毅然刺入他的胸膛,随后马不停蹄地离开了朝歌。
远处,似有野兽哀哀地鸣泣,如断如续,如同深秋迷蒙萧瑟的细雨。
或许是人之将死,莺歌燕语、权谋诡计,纷纷化为过眼云烟,殷寿奇异地没有生出怨忿,只是有点可惜。
姬发恨透了他,为了殷郊,为了从前的一切。
倘若从一开始没有殷郊作梗,没有那些怨恨、强制与分离,会不会有所改变?
来不及细想,灵魂抛下了沉重而僵冷的肉体,被一股奇异的力量拽入了虚。耳边,哀泣愈发清晰.......
是野兽的嘶鸣。
其间夹杂着阵阵鞭笞之声,伴随着奴隶主的唾骂,犹如人间地狱。
“给我起来!”
“看看死了没,死了拖出去喂野兽!”
殷寿遽然睁开了双眼!
独属于盛夏的阳光刺眼夺目,空气中弥漫着兽类的腥臭与淡淡血腥气。周围尘土飞扬,用栅栏围成一片牢笼状的空地,野草丛生,仿佛一片荒芜之地。
眼前的景象全然陌生,殷寿举目四顾,意中低头望见了自己褴褛的衣袍与手足之间的镣铐,刹那冷汗潸然。
不知什么缘故,他似乎重新活了过来,只是这回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而是低贱如蝼蚁的奴隶。
“愣着干什么,过来!”皮鞭席卷着腥气扑面而来,奴隶主高声训斥:“把嘴张开!”
几名奴隶上前掰开他的嘴,如同检查牲口查看他的牙口,衣袍也随之被粗鲁地剥去,耳边隐约飘过几句嗤笑:“壮实归壮实,就是太老.......”
身为天潢贵胄,殷寿生平从未受过如此屈辱,正欲暴起,奴隶主打量了他一眼,轻飘飘道:“就他吧,上面催得急,洗洗干净送过去凑数。”
还未来得及搞清状况,殷寿又被吆喝着,连同数位奴隶一同被装进麻袋,如货物一般被运往别处。
.........
仙露池由白玉砌就,旁植翠竹,又就近引温泉水入池,清澈见底,荡漾生辉,能涤荡污垢,延年益寿。
下了马车,又几经筛选,最后仅剩十余人被带到一处温泉池旁,管事的见他们满面风霜,不由面露嫌色:“天子特赐汤池给诸位洗浴。务必仔细清洗,莫要辜负天子恩泽!”
几名奴隶皆是天不亮就被运往王都,一连赶了三四个时辰的山路,面如土色,纵使几经催促,也瑟瑟发抖,畏缩着不敢上前。
唯独殷寿面色如常,大摇大摆地走入汤池。
他虽一知半解,但心中大约明白自己是到了某处异世界。从死到生地经历过一遭,他一时甚畏惧,人生得意须尽欢,管他往后如何,先好好享受一回。
水面上漂浮着柔软的蔷薇花瓣,隐约可见底部雕刻着万叶莲花和千叶牡丹的图案。几名宫娥捧着香汤、巾帕等物,待他们清洗完毕,便奉上崭新的衣物。
殷寿眼皮遽然一跳,那竟是一身绯色的轻纱罗衣。
在场的奴隶除了他,皆是年轻健壮的男子,面容稚嫩,不过弱冠的年纪,穿上轻纱罗衣,又将长发挽起,刹那间眉目中便有了媚意。
事已至此,殷寿心中已经了然,这群人大张旗鼓,四处搜罗奴隶,究竟作何目的,不用细说也能猜得。
管事的见他面色踟蹰,思量片刻,徐徐招手:“过来!”
殷寿赤身裸体,在一干人惊诧的目光中面表情走去。
“年纪?”
见他不语,身旁的侍从扬起手,一掌扇了过去:“问你话呢,聋了?”
如今身在异乡,他为刀俎,我为鱼肉,殷寿磨了磨牙,只得不动声色地咽下愤懑:“再过三载便是不惑之年。”
“你习过书?”管事的稍稍抬眼瞧了他一眼,“年岁是大了些,但身量尚可,若是不济,可打发做些粗活。”
身后一名年轻的奴隶壮胆发问:“各位大人,当今天子尚未娶妻,我们可是要侍奉他?”
“大胆!选得上选不上,还要看你的造化,怎可妄自揣测圣意!”管事的轻飘飘挥了挥手,一群人便拖着他扔了出去,他又转头问殷寿:“你是乾元,可曾娶过妻?”
殷寿点了点头,对方面色较缓:“有经验总归好一些........抓紧了,趁着天黑之前送去!”
几名宫人带领着他们穿过层层回廊,踏过平滑整齐、不见一丝缝隙的青石砖,一直向东走去,走到青砖地尽头,两排洁白的雪樱树之下,矗立着一座巍峨的宫殿。
宫殿雕梁画栋,尽显皇家气派,正面是一座七开间的大殿,拾级而上,但见白玉为梁,翡翠当瓦,重檐叠嶂,金玉满堂。殿中栋梁与墙柱饰有精心雕刻的凤鸟图腾,冠羽高耸,展翅欲飞,仿佛要破壁而出。
尽管已有准备,目睹这座全然陌生的宫殿时,殷寿内心依然掠过一丝失落。他果真来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这里没有朝歌,没有殷商,他三十年来苦心孤诣的一切,皆已化作虚影。
跨过朱红的门槛,一名内侍带领着数人跪下,恭敬禀报:“陛下,小的奉命选了一批奴隶,皆是身体健壮的清白之辈,请陛下过目.......”
殿中青铜面纹鼎的兽口中缓缓散出淡薄的轻烟,雕刻百鸟朝凤的紫檀屏风之后,传来一道清脆的嗓音:“孤今日心绪不佳,都退下!”
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只是落在殷寿耳里,却不亚于重锤砸地。
他绝不会听,那么多个日日夜夜,这道声音在他身下哀婉辗转,又趁他疏忽之际给出蓄力一击。他死也不会忘记,分明就是姬发!
那一刹那,本能盖过了理智,他遽然站起身,牙呲欲裂!
“什么人!”“拿下!”顷刻间,侍从们纷纷拔剑出鞘,明晃晃的刀刃闪过,四下皆是盔甲寒光。
一片肃穆声中,锦屏轻响,年轻的天子自屏风之后探出头来,好奇地一瞥:
四目相对间,映照着二人惊诧的脸庞:
“殷郊?”
...........
怎么又是殷郊?!
*
殷寿手腕反绑着跪在榻上,面对戒备比的天子,又膝行着挪了一步,故意敞露精壮的上身:“逝者不可追,不如就让我代替殷郊侍奉陛下。”
姬发涨红了脸,扬起长鞭朝他挥去:“不需要,滚!”
.................
一切须得从头说起。
天子宽宏大量,并未治他的罪,反而一番款待,接风洗尘。
酒过三巡,殷寿零碎地拼凑出当今世界的大致信息:本朝国号大周,姬发是第二任君主,自从文王驾鹤西去,他承其父遗志,堪堪弱冠之年便撑起王朝重任,正可谓少年天子。
至于那“殷郊”究竟是谁,则忌讳莫深,人敢答了。
天子的召幸近在眼前。
殷寿又被稀里糊涂地送去仙露池好一番清洗,洗的皮肤都快泡出褶子,才被获准坐上刻着凤凰图腾的辇车,送往凤鸣宫。
天子的寝殿就在凤鸣宫西侧,左右各有三座别殿,数间楼阁环绕,如同众星拱月。宫门两侧,两株巨大的雪樱树映入眼帘,满树的花朵洁白若雪,盛开时如云似雾。
寝殿内焚香袅袅,飘散着淡淡的花香与墨香,相比起正殿的金碧辉煌,似乎有些过于素雅简朴。殿内陈设之物皆为珍品,铜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竹筒内插着数十方宝砚,墙上挂着随依古董玩器之形抠成的槽子,如宫铃、悬瓶之类,俱悬于壁。
殿内一角放置着一架古琴。殷寿前来的时候,姬发披着一袭寝衣抚琴,琴声悠扬,如泣如诉。
从背后看去,长发如青丝般散落腰际,白衣逶迤,宛如盛开的莲瓣,只一眼便令人心荡神驰。
见殷寿人来,琴声愈发行云流水,仿佛视若物。
若换做别的奴隶,恐怕一时颇为诚惶诚恐,手脚都不知该如何安放。然而不巧,杵在面前的正是殷商的末代皇帝:帝王心术嘛,先杀杀威,晾着你,这招他熟。
因此他没有半点拘束,反而肆忌惮地四处张望,直到姬发弹不下去——任谁被一个陌生男子目光灼灼地盯着,都会感到不自在,哪怕他是个奴隶。
见姬发面色不虞,殷寿先发制人:“小人没见过世面,打搅陛下的雅兴了。”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过半天的功夫,他就对奴隶的身份适应自如。
姬发一时语塞,半晌才道:“不碍事。你知道今夜我召你来,所为何事?”
顷刻他便心生悔意,因为他在这个奴隶的脸上看到了一丝亢奋与淫邪的神色:“当然是.......让我来伺候您。”
“混账!”姬发眸光一凛,随手举起墙上挂着的长鞭,愤然朝他抽了过去:“我是来问你殷郊的事!”
“瞧你老的........都能当我父亲了!”
*
“所以,这个逆.......殷郊自小来周国为质,跟陛下青梅竹马,情投意合.......直到他父亲举兵谋反,不得已才自刎证清白?”
谈及故人,姬发眼眶微红,闷闷地打断:“不对,是在前往镇压他父亲的路上,为了保护我才.......”
他吸了吸鼻翼,狐疑地瞥了殷寿一眼:“你长得与殷郊有几分神似,总不会是他父亲吧?”
殷寿咽了咽嗓子,面不改色:“当然不是,我可没这种‘好’儿子。”
“也是,他父亲的人头还是我亲手割下的,如今还供在宫中呢。”
殷寿背脊一凉,下意识摸了摸脖颈。
姬发一阵唏嘘,声音渐渐低落下来:“此琴是他生前的最爱。今日是他的忌日,我虽琴艺不精,还是献上一曲,以寄相思.......”
难怪他的寝衣尤为素白,原来是为祭奠心上人。殷寿方才已经听了一会,遂不客气道:“嗯,确实弹得不算好。”
“..........”
趁着姬发还未动怒,他单膝跪地,面容诚恳:“请陛下准许小人献丑。”
平心而论,殷寿的琴技尚可,当年他与姜氏新婚之际,也曾有过琴瑟和鸣的时光,殷郊很小的时候,也曾由他亲手指点过琴艺。直到野心与欲望吞噬了一切。
一曲毕,姬发眼眶又有些泛红,连同双颊都浮起淡淡的绯色:“此曲何名?”
殷寿扬起嘴角:“回陛下,此曲名为《长相思。”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忆君迢迢隔青天。[1]
姬发被曲名勾起了愁肠百结,半晌,沉声道:“来人,赐酒。”
酒不醉人人自醉。
年轻的天子酒量并不精湛,且因今夜是殷郊的忌日,闷酒一杯杯接连下肚,不过三巡便已显露出迷惘之色。未曾想到正中殷寿的下怀。
“陛下醉了,让小的扶您歇息吧。”
“我没醉,你,动手动脚干什么。”姬发觉得有人似乎在剥他的衣服,热气混合着酒气从耳畔升腾,熏得后颈有些发烫发涨:“走开,你走开.......我要殷郊.......”
殷寿声音愈发温柔:“逝者不可追,从今以后,就由我代替殷郊侍奉陛下。”
姬发隐约听懂了,眯起眼睛,目光中的怒色被少年人的清澈掩盖下去,显得有些色厉内荏:“就你,也想侍奉我?”
殷寿见他醉意朦胧,挤兑了几句:“听闻陛下广选奴隶,专选年轻力壮的男子作为娈侍。我既然与殷郊有几分相似,借此机缘尽心竭力侍奉陛下.......”
“胡说!”姬发长袖一拂,气鼓鼓地掀翻了酒觚:“我从挑选娈侍之意!都怪这群大臣总是擅作主张,左一个娶妻立后,右一个开枝散叶........可我只想立心爱之人为后!”
他喝醉酒的模样极其鲜活,脸庞烧得红扑扑,饱满的红唇微微撅起,仿佛诉尽限委屈,殷寿不由把手指伸进他柔软的长发里:“所以你心里只有.......”
姬发剑眉蹙其,苦恼地望向他:“可谁让我心爱的人.......实在太多!若是把他们一个个都收进后宫,岂不是每天都为立后之事大打出手.......有损前朝后宫安宁!”
“.........”
殷寿磨了磨牙,心头刚刚浮起的一点缱绻登时烟消云散:“那你可真不容易。”
姬发醉的不清,听不出他的阴阳怪气,矜傲地笑了笑:“我还没试过像你这般年纪的......你长得像殷郊,又偏偏在今日.......该不会是他的亡魂显灵了吧!”
殷寿简直要被他气笑:“啊对对对.......既然如此,还请陛下莫要辜负好时光.......等等,你绑我做什么?”
姬发在醉梦之中还不忘凭本能行事,不知何处寻了根绳索,娴熟地将他的手腕在捆身后,五花大绑状。殷寿感觉不妙的同时,隐隐觉得有些眼熟。
这不就是宗庙殷郊请罪的绑法嘛!
“你先前是奴隶,有些规矩,还是要抽空学一学。”
“什么规矩?”
“当然是侍寝的规矩.......别动,这是我亲手改良过的龟甲缚,野兽都挣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