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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姬发用过晚膳便携了姜文焕的令牌,行至鹿台。
鹿台乃先帝帝乙之故殿,纣王登基之后,搜罗天下能工巧匠将其扩建翻修,如今堪堪建成。只见七层楼台,高耸入云,犹如玉阙珠楼,瑶池仙境一般。
底层乃温泉池,四座巨龙石柱为基,气势恢弘,巍峨壮观。第二层为聚仙阁,舞乐宴饮之所,仙乐天籁,美酒佳肴,宾主尽欢。第四层是摘星阁,即大王寝宫,雕檐碧瓦,金鸾玉马交飞;赤金铺地,星斗璀璨不及。
再往上便是纣王观星占卜之地,神秘莫测,非寻常之人可至。
皇家侍卫巡夜,便在一至四层。
姬发一路逡巡,听闻大殿附近有异响,阔步上前,却见三名熟悉的身影围坐在石雕龙柱之后,身旁散落着几颗打磨得四四方方的石骰。
鄂顺见了姬发,奇道:“怎么是你?”
又招呼道:“今晚大王早早歇下了,长夜漫漫,一起来玩几把?”
鄂顺身旁之人立即接话道:“你好心邀请,人家可没功夫陪我们闲玩。”
阴阳怪气,除了崇应彪还能有谁?
除鄂顺外,另外两人崇应彪、黄元济皆属北崇弟子,平时以崇应彪为首,处处与姬发作对。今晚并非姬发当值,西岐要好的几个百夫长皆不在此。单枪匹马,必定吃亏。
姬发意纠缠,便朝着鄂顺点了点头:“文焕有事,我替他当值。”
本想一走了之,却见鄂顺神态扭捏,半晌,低声问道:“姜文焕.......可是身体不适?”
姬发心中一动,嘴上不由模棱两可:“我也不清楚,你若有心,明日可去问他。”
鄂顺瞬间涨红了脸:“想来没什么大碍,罢了。”
姬发笑道:“这倒不一定。方才我看他面色憔悴,委屈的狠,怕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文焕素来为人和蔼,若是有人存心戏弄他、欺负他,咱们兄弟几个非为他出头不可!”
“谁欺负他了!”
鄂顺登时不打自招,崇应彪闻言嗤笑一声,姬发瞪了他一眼,憋住笑,朝着鄂顺道:“那你就是戏弄他了。”
鄂顺苦着脸叹道:“他如今是太子的表弟,王后的亲侄儿,我哪敢戏弄他。只是那天我心情不好,恰逢文焕当值,他好心劝了几句,我一时鬼迷心窍,顶撞了回去,说的还挺难听……之后就后悔了,一宿都没睡好。”
他眼下挂着两团乌青,愁眉苦脸,确实像一夜未睡。姬发拍了拍他的肩:“放心,文焕性情宽厚,不会放在心上。你寻个时机,跟他好好赔个不是。”
鄂顺急道:“可你刚才还说他被我气病了……”
姬发忍俊不禁:“那是我诓你的,谁叫你那么好骗。”
“姬发!”
黄元济在一旁突然插话:“就这点小事,摊开直说就是。看你婆婆妈妈的,还以为有什么天大的秘密呢。”
鄂顺心情刚刚转晴,被他一怼,面上很不服气,嘴上却说不出来。姬发见状,笑道:“你最英勇果断,那今晚一人当值便是,为何还拉上崇应彪?”
“我,我是听说宫中近来有妖灵出没,拉彪子来壮壮胆……”
见姬发似笑非笑地望着他,黄元济咽了咽嗓子,硬着头皮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多留个心眼总没坏事!”
姬发偏了偏头,好奇不已:“你哪里听来这些传闻?”
黄元济小声道:“你不知道吗?宫中都传开了,最近鹿台很不安宁,鹿闹失踪不说,就连那膳房的猪羊也常常离奇消失,过几天又会在墙角里发现被啃得血肉模糊的尸体.......”
崇应彪不自在地抖了抖肩膀,面上仍是一派倨傲:“兴许是被豺狼叼走了吧。战场上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这点怪谈就把你吓成这样,实在可笑。”
黄元济道:“不止如此,据说过了子时行走在鹿台,常有妖风阵阵,感觉有人站在背后,一回头什么也没有,可魂魄已经被吸走了,因为........”
姬发蓦然面露惊恐:“你背后的那个白衣女人.......她,她没有腿!”
“啊———!!!”
黄元济面如土色,瞬间抱头蹲下:“别杀我!”
崇应彪则“噌”地拔出了剑,但持剑的手臂已经抖若筛糠,几乎慌不择路地朝身后劈砍而去:“去死吧!!!”
回应他的是空一人的寂静长廊,以及背后姬发欠揍的狂笑。
北崇人看着五大三粗,没想到如此不禁吓。姬发心想还是鄂顺胆大,一声都不吭,转头才发现对方早已没了人影。
定睛一看,鄂顺抱着石柱,颤巍巍冒出半张吓得煞白的脸,恼道:“姬发!”
在三人的联合夹击之下,姬发遁走门,一顿教训后被迫留下加入他们的队伍之中。
先前军中闲来事,众人私下里便会玩石骰。石子边缘被打磨得光滑,刻上不同的点数,抛起掷于地,谁的点最大就赢,最小即输。
这玩法本身甚乐趣,关键在于输赢之后的奖惩。一般来说,输家被迫要回答赢家一个问题,或是做一件法拒绝的事。
总而言之,胜负全凭运气。至于败后之事,全凭赢家一念之间。
姬发率先问:“怎么罚?是倒立,还是跑圈?”
崇应彪挑了挑眉,不怀好意道:“输一次,就脱一件衣服。”
在场的三人皆为乾元。姬发身为坤泽之事,只有少数几人知情。鄂顺听闻,登时满脸通红,不由用手肘砸向他:“哪有你这般欺负人的,不算!”
黄元济则一脸茫然:“啊?真要玩这么大吗?”
崇应彪看也不看他,炙热的目光如同带着钩子,挑衅地望向姬发:“怎么样,敢不敢来?怕了就乖乖回去找你那太子哥哥。”
“那我非让你输到连底裤都不剩。”姬发大咧咧往三人中间一坐,仿佛胜券在握:“开始吧!我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