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娲庙自是没有建成。
因为不日前,殷商天子帝乙离奇驾崩,行刺之人竟是他最为喜爱的太子殷启。事发之时,帝乙率群臣正在大殿上庆贺冀州大战之捷,谁知殷启醉意熏熏,主动上前舞剑,不料正中帝乙心脏,一击毙命。此事比蹊跷,只有少数近臣得知。
二皇子殷寿不得已临危受命,自立为天子,三个月前已在朝歌举办了册封大典。国神比干既要主持国丧,又要灼龟观兆,占卜国运,一时分身乏力,何来心思记挂姬发。
如今已是殷商皇家侍卫的姬发行走于御花园间,腰间悬挂的除了朝夕相伴的玉环,还有一枚不起眼的玄青鱼符。
前方拐角处嬉笑声渐大,只见崇应彪与几个北崇质子勾肩搭背而来,姬发与他们素来不是一路人,迎面走过,只不咸不淡地打了个招呼,却有一名为黄元济之人叫住他:“姬发,你昨夜巡逻鹿台,可知大王宿在何处?”
先前军中枯燥,质子们私下常常打赌玩乐。姬发先前参与过几次,直言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鹿台那么大,大王想宿在哪里,何时轮得到我们操心?”
众人起哄道:“你如今可是带刀侍卫,风光限啊,不妨给兄弟们透个底,大王最近都召见了哪位娘娘啊?”
见他们竟拿纣王的秘辛当做消遣,姬发气恼之余,不禁压低声音:“你们不要命了!大王的喜好也可随意揣测吗?”他用手指了指远处,神色冷然:“大家兄弟一场,好歹也照顾一下鄂顺与文焕的心情。”
众质子中,近日心情最过跌宕起伏的莫过于鄂顺与姜文焕。
鄂顺之父南伯侯鄂崇禹之妹乃是殷启之妻,不出意外,他本是当今国舅。可如今殷启弑父,罪大恶极,死后牌位都不能进宗庙。南伯侯的地位如何尴尬不提,鄂顺的好友姜文焕却因姑母一荣俱荣,阴阳差顶替了他的位置,任谁一时半会都难以接受。
鄂顺重情重义,性子温厚,如今却郁郁寡欢,连吃饭谈笑都时常避开众人。姬发生怕他想不开,近日时常与他结伴同行,一时间倒是冷落了挚友殷郊。
姬发所言句句在理,众人相识多年,感情深厚,一时纷纷面露羞愧,闭口不提。唯独崇应彪双手抱臂,冷眼旁观,一副你能奈我何之态。
姬发不理会他,转身便走。
行至巨石假山处,石块嶙峋起伏,宛如山峦叠嶂,花木葱茏,枝叶垂垂欲坠。姬发不觉放慢了速度,却闻身后脚步声渐起,似是有人追了上来。
他头也不回,懒洋洋道:“崇应彪,你又想干嘛?”
崇应彪绕过假山,从前方挡住了他的去处。他身量魁梧,肩宽背阔,簇新的盔甲穿着很是威风,只是脸上时常挂着一股匪痞之气,尤其是在面对姬发的时候。
“你最近倒是得宠,不仅太子是你的入幕之宾,连大王都念念不忘。”崇应彪的目光掠过姬发腰间的鱼符,晦暗中带着一丝揶揄:
“那晚我夜巡摘星阁,大王还问为何不是你当值。真不知道你究竟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
姬发微笑盈盈,不上他的当:“这个嘛,滋味当然好极了。”
崇应彪霎时呼吸粗重,一拳撑在石壁上,咬牙切齿:“既然兄弟一场,怎么不给我尝尝?”
姬发冷笑:“你也有脸当我兄弟。那日在大殿上,是谁当众出言指责我害死王储?若非大王英明,我早就小命不保,到时候做鬼也非找你算账不可。”
崇应彪被他戳中亏心事,一时脸上青红交,但很快便恢复了倨傲之态:“我所言又不虚。再说太子连鱼符都交给了你,自然会为你求情。只是.......”
他拖长了声调:“殷郊如此疼你,怎么不为你寻觅一个好差事?身为坤泽,整天跟一群糙爷们舞刀弄枪,夜巡王宫.......难不成,你还想住摘星阁?”
姬发听他嘴里越发没个正经,只恨当日自己没在他溺水时暴揍一顿。他见四下人,突然一拳砸向崇应彪腹部:“住你个头!再胡说八道当心牙齿烂掉!”
崇应彪早有准备,反向擒住他的手臂,二人身法相当,犹如龙虎争斗,一时不分上下。约莫十余招后,姬发察觉到崇应彪有心放水,拳脚间未尽全力,不禁意兴阑珊,突然往后纵了一大步,轻盈地避开他的攻势:“今天没空陪你,改日洗干净脖子再来吧!”
说罢,闷头转身朝着反方向大步前去。
崇应彪犹在身后高喊:“喂,你到哪里去?”
姬发向后比了个中指:“多谢你提醒,我去找殷郊,顺便把你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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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殷郊的宫殿与姜皇后之东宫毗邻,姬发来时顺路遇到了姜文焕,对方拽住他的衣角,神色惊恐:“你快去安抚安抚太子罢,听说他为了大王自焚之事比自责,正在到处砸东西!”
姬发大惊,一时间身轻如箭,顷刻间便踏进了太子殿。只见殿内正中置一铜炉,正燃燃烧起旺火,殷郊上身赤膊,手持一把巨锤,不断锤击着一物,脚下皆是漆黑碎屑,宫娥们吓得面如土色,一人敢上前。
姬发暗中观察了半晌他的动作,渐渐了然:“你想效仿武丁先祖,冶炼青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