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熠熠,映照出一张威严的脸庞。
来人身材甚是魁伟,髯须如墨,眉若利剑,虽未佩戴盔甲,那双历经刀山火海的眼眸却锐利如刀锋,凝聚着不可撼动的气势,令人不禁心生敬畏之情。
姬发登时欣喜若狂,如同见到曙光一般:“主帅!”
总算得救了!
殷寿抛下一截粗绳,喝道:“抓紧!”
然而那洞窟极深,绳子的高度仅够垂落到距离地面两丈高处。若是平时,轻轻跳起便可,但姬发右脚不慎摔伤,疼痛难忍,连爬起来都费力,如何去够绳索?
姬发一手苦撑地面,另一臂伸长去抓那绳索,纵使竭尽全力,仍有一段距离。殷寿见他神色痛苦难当,当机立断道:“让开!”
随即身影一晃,只见他单手抓着绳索,步履轻盈,犹如神祇降临一般,顷刻间便抵达了洞底。
“........主帅!”
姬发本以为殷寿会转身另寻他人救援,万万没想到,高高在上的主帅,竟为他亲自跳下洞窟。一时间,内心的感激与憧憬之情溢于言表,双眸不禁微湿,随即又化作了深深的担忧:“绳索法承受两个人的重量,您待会如何上去?”
殷寿随手将火把往石壁间一插,大步走至姬发身前:“我既然下来了,自然有办法把你一起带回去。”
说罢,他提起下摆,屈膝查看姬发的腿伤。温热的掌心轻抚过右脚的红肿之处:“放松。”与此同时,手腕蓦然发力,只听咔嚓一声,如同骨骼被扭曲的钝痛瞬间涌来,姬发吃痛不住,惨叫出声,殷寿却神色轻松道:
“并大碍,好好养几天便是。”
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剧痛之后,脚踝的肿胀感似乎减少了稍许。姬发心头一松,正要感谢,却听殷寿发问:“可有其他地方受伤?”
姬发一怔,他还算幸运,除了脚踝和皮肉擦伤,并其他伤势。可他的战马死了。一想到仅因自己一念贪欢,就害马儿辜送命,不由悲从中来,哽咽道:“我的马儿死了.......”
那眼泪一时之间越流越多,竟是止也止不住:“是我对不住它.......”
姬发毕竟年少,短时间经历了从死到生,内心的喜悦与痛楚纠缠着,宛如风雨交加。再念及前几日兄弟之死,就如噩梦一场,愈发情难自抑,如孩童般嚎啕大哭起来。
恍惚间,殷寿似是叹了口气,姬发只觉背脊一紧,整个人蓦地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殷寿缓缓拍打着他僵硬的后背,如同父亲或者是兄长那样。
姬发大惊之下,不由生出几分羞涩之情,他不敢放肆,擦干眼泪便从殷寿怀中挣出,一瘸一拐地跪在他面前,将上午与崇应彪落水之事全盘托出:“主帅,今日之事皆因我而起,请您责罚!”
“崇应彪戏弄你在先,你害他溺水在后,况且他已平安回营,而你坠落山崖,两相抵消了罢........”姬发正欲回话,却听殷寿语气骤然变冷:“可如果你指的是你隐瞒自己身份的事,那确实不该轻饶。”
姬发霎时头皮发麻,全身仿佛陷入冰窖,寒气透彻至骨。他稍一思考,试探道:“是崇应彪........”
“他衣冠不整回来,整个人魂不守舍。我稍稍一训便都交代了。稀奇的是,殷郊,还跟他打了一架。”
察觉到姬发肩胛骨微颤,殷寿不急不慢道:“把他们耍得团团转,你倒是手段了得。”
姬发以头抢地,背脊几乎伏倒在地:“姬发不敢!”
“我看你很有胆量!”殷寿骤然暴怒,随手拔出腰间宝剑,剑刃直指姬发脖颈:“你是我亲手培养的战士,你可知道两军作战,坤泽一旦雨露期发作,会有什么后果?你怎可将生死轻易置之事外?”
殷寿所言之事,姬发何尝不知。只是,他当初翻遍古籍,又写信询问兄长,反复煎熬之下,最终还是选择继续成为一名战士。
利剑横亘在脖颈之上,只须再深一寸,即刻毙命。姬发闭上眼,那一刻心意澄明,毫一丝杂念:“我知道。可我只是想成为您那样的英雄!”
想象中的痛楚并未降临。殷寿仍持着剑,但已不再咄咄逼人:“把头抬起来。”
姬发惴惴不安地扬起脸庞,影影绰绰的火光中,只见殷寿神色淡淡,两道目光如冷电般扫过他的脸庞:“何时、何地分化的?”
“回主帅,半年前,还在朝歌的时候。”姬发甫一说完,殷寿又问:“一直服用清修丸压制?”
姬发点头,还未来得及细想殷寿此言何意,却见他嘴角一弯,神色赫然柔和了许多:“自古英雄配美人。坤泽罕见,世间少有,唯有天子人皇可得之.......你可愿意归顺父王?”
自盘古开天辟地,清气上浮成为天,浊气下沉则为地。天地浩渺,相隔九万里,然后生天皇、地皇、人皇。殷商之尊,莫过人皇,也正是殷寿之父,帝乙。
姬发心头一颤,本能地瑟缩着弓起了身体。殷寿轻抚髯须,自顾自道:“不过父王已经年逾古稀,怕是消受不起这等尤物。若是将你献于兄长,你可满意?”
殷寿之兄殷启,乃是当今殷商的太子。帝乙将来仙逝,必定传位于他。姬发虽是西伯侯之子,但并非长子,将来未必能受以爵位。殷寿如此抬举姬发,已经给足了面子,可姬发依然长跪不起:“我不愿!”
殷寿神色大变,像是怒不可遏:“那你究竟想要什么?莫非,是意属九五至尊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