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动。”
江佑白奈地站直了身子。
宛眠把照片举在一边,细细比对了起来。
“像,太像了,年龄也一样,江佑白你不会就是祁家走失的儿子吧。”宛眠咂了咂嘴问道。
江佑白接过照片,看了两眼,“不是我。”
“你怎么这么确定?”
江佑白低下头,缓缓开口:“我记得我妈妈长什么样子,她长得很漂亮,在那个时候很受欢迎。”
宛眠没说话,凝视着他。
“但她酗酒成性,常常喝得酩酊大醉倒在马路边,那时候只要过了十二点她还不回家,我就会出门找她。
我不知道我爸是什么人,或许她也不知道,她生我的时候还很年轻,也没能担得起母亲的重担,说起来我小时候能活过来还真是个奇迹。”
宛眠蹙起眉头,有些心疼地握住他的手,像是要抚平他内心深处的波澜,“那之后呢?”
江佑白浅笑了一下,淡然开口,像是在讲一件关紧要的事,“我五岁时,她出车祸去世,肇事司机逃逸了,没人能收留我,我只能捡瓶子勉强维持着吃穿,那年冬天实在太冷了,我晕倒在废品站前,正好那时江纶正在收购那边的工厂,为了面子,将我收留了,后来就是你看到的那些。”
江佑白讲完这些,又突然懊恼为什么要讲这些,有些紧张地看向宛眠,“我是不是很糟糕?”
宛眠抿着唇,上前抱住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耳畔,她不说话,就这么抱着他。
江佑白愕然,歪着脑袋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是啊,她是宛眠,怎么会觉得他糟糕呢。
他弯下腰,将头埋在宛眠颈间,双手微微收紧,“谢谢你。”
“江佑白。”
江佑白“嗯”了一声,声音有些闷闷的。
“你的眼镜硌到我了,疼。”
江佑白猛然抬头,白净的脖颈间全痕迹,他茫然地看着她。
宛眠忍住笑意,轻轻揉了一下他发红的眼眶,“不要偷偷哭。”
“哪有。”江佑白撇过头,开她的手。
宛眠牵起他的手,笑容明媚,“江佑白,你带我见见你妈妈吧。”
江佑白眼神闪烁,他搓了搓宛眠冰凉的手,轻声道,“好。”
周日,清晨的雾气还未吹散,下了一夜的春雨此刻却突然停歇下来,嫩芽初初冒头,整个颐和都笼罩在寒意之下。
“江佑白,你说我这样穿能行吗?”宛眠扯了扯衣袖,有些局促地站着。
江佑白眼含笑意,眸色柔和。
面前的少女绑着高高的马尾,精心捯饬过得妆容显得干净明媚,她穿着白色衬衣配了一款马甲,深蓝色的裤子刚好在腰上,显得双腿修长,脚上搭了一双浅绿色的帆布鞋。
她紧张地蹙起眉头,没得到回应又问了一遍。
“妈妈她会喜欢的。”江佑白走过来接过她的包还有手上拎着的东西。
感受到重量,江佑白诧异了一下,“装的是什么?”
“酒。”
江佑白失笑,却还是把东西放进了车座里。
车子缓慢行驶,宛眠打开车窗,微风沁来丝丝凉意,卷起发丝,她舒服地喟叹了口气。
眼前的风景在倒退,人声逐渐离远了去,传到耳中的仅剩蝉鸣蛙叫,四周静悄悄的。
车子停在了山脚下,这里荒凉寂静,树叶交生长,挡去了上山的路。
江佑白往上望了一眼,左手拎着酒,右手拉着宛眠往山上走去。
山路陡峭,杂草丛生,像是很多年都人踏足于此。
宛眠不知道走了多久,脚后跟都被鞋子磨破了,仍然没有到。
宛眠揉搓了一下脚后跟,问道,“江佑白,为什么在这么高的山上啊?”
江佑白转过身,向着四处望去,入眼皆是绿意,“她说她喜欢安静,喜欢独处。”
宛眠“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走不动了吗?”
“还行。”
江佑白蹲下身,“我背你吧,山上的路还有好远。”
宛眠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站起来,“不用,见你的妈妈还是亲自走比较好。”
“她不会知道。”江佑白的神情有些落寞,依然固执地蹲在她面前。
“起来啦。”宛眠经过他身边,报复性地揉搓了一下他的脑袋,把他的发型弄得乱糟糟的。
到最后,宛眠也没让他背。
走到的时候,她的帆布鞋已经沾满了泥泞,江佑白牵着她,走到一堆小土坟旁边。
土坟边上立了一块小小的墓碑,看起来像是做工用剩的边角料,有些年代了,上面布满了青苔。
“上面刻了什么?”
江佑白蹲下身,伸手擦去污秽,“什么都没刻。”
名姓处之人,什么都困不住她,她的一生都在向往自由。
宛眠恭敬地站在了一旁,“阿姨好,我叫宛眠,是您儿子的女朋友。”
江佑白闷笑一声,“傻。”却也由着她。
他从盒子里拿出酒,他认得那个牌子。
母亲曾经数次路过商店,眼睛总在上面流连,最终却买下了最最便宜的一瓶酒。
江佑白顿了一下,缓声道,“这是您儿子女朋友送你的礼物。”
宛眠愣了一瞬,呆呆地看向江佑白。
他看起来很认真,拔开塞子,将酒瓶微微倾斜,酒水撒了一半在土里,溢出酒香。
两个人沉默言,静悄悄地站在墓前,四周寂寥,冷冽的风吹起衣角,宛眠瑟缩了一下。
半晌,她从包里拿出两个小巧的塑料杯,拿过那瓶酒,倒了两杯,一杯给了江佑白,一杯捏在手上。
宛眠勾唇一笑,“我敬你阿姨,您跟我讲讲江佑白小时候的事吧。”
江佑白看着她将倒满的酒一饮而尽,速度之快甚至连阻止都来不及。
“好了,会喝醉的。”江佑白伸出手,制止了她的动作。
宛眠脸上已经浮现了一团红晕,她眉眼弯弯,靠在他身上,喃喃自语。
山间冷冽的风疾来,江佑白将她护在怀里。
宛眠一杯就倒,没了意识,任由江佑白将她背在身上。
“阿姨,下次见。”宛眠傻乐,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