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是最近几年上来的商业新星,一直是这些百年世家之间的谈资,此时他们正笑脸盈盈地挪到大厅正中间边上的沙发。
宛眠撇撇嘴,江佑白显然没受到好的对待,浑身上下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和一条黑色的西服裤,抿着唇,与旁边一家和睦的热闹不同,他孤零零地坐在阴影处,有些拘谨。
“囡囡,怎么了?”
宛妈妈似乎注意到女儿的视线一直注视着一个地方,她顺着看过去,正看到一个小男孩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这样冷的天里,竟然给孩子穿这么少!
就算为了家里的体面,那也不能只穿一件衬衫吧,况且身边的那个女孩子裹得跟个棉球一样,同样是家里的孩子,怎么可以区别对待!
宛妈妈内心翻涌着强烈的同情心,碍于场面,只好暂时压下。
“谢谢大家愿意赏脸来到傅某的晚宴。”
正前方,此次的举办方正仰着微笑缓缓走下楼梯,他身后跟着的就是这本书的男主角,傅云景。
周围都安静下来了,大家都在认真听傅贺恩发言,唯有宛眠,圆溜溜的大眼睛出神地看着傅云景。
长得确实有点姿色,小小年纪就已经比同龄人高出一大截了,笔直的背脊,流利的下颚线,浓密的眉毛,以及一双狭长的眼睛,黝黑的瞳孔悄悄观察着四周,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眼神直直对过来。
宛眠差点被口水呛到,慌忙撇开目光,搞不懂自己活了这么久,怎么会被一个小孩子给震慑到。
傅贺恩发完言,眼神有意意扫了下面一眼,然后晚宴就正式开始了。
选桌的时候,宛眠特意选了江佑白坐的那桌,靠在他旁边,宛丰看了一眼,嘱咐了几句,就走开了,倒是宛妈妈撇了江佑白好几眼,最后叹了口气,摸了摸宛眠的头才走。
这桌坐的就是小孩,大家都很有耐心,没有大吵大闹,静静等待开席。
原本在江家,江佑白是不配上桌吃饭的,饭都是他们一家人吃完后,剩下的才给他,现在看到满桌的佳肴,他不经有些发愣。
身上的伤痕还没好彻底,只是昨晚被粗鲁的上过一遍药,勉强能行走而已。
他低下头,过长的头发遮住他此刻的神情,只漏出一双薄唇,被牙齿紧紧咬着。
“你怎么了,没事吧?”
耳边传来柔和的女声,他抬头,撞上那双澄澈的咖色瞳孔,眼底还能看到自己现在狼狈的样子,江佑白被眼睛里的光狠狠刺了一下,手掌推了一下宛眠。
力道不轻不重,正好能把宛眠推回到座位上。
已经开席,没有人有功夫注意这里,宛眠也没放在心上,大大咧咧地夹起一块粉蒸肉放到碗里。
手上的伤还没恢复,有些颤抖,江佑白怕拿起筷子会被识破,到时候会引来许多嘲笑的目光,这样会让他很难堪。
所以他只是用汤勺缓缓将人手一盅的佛跳墙送入口中,温热的汤顺着食管往下,很快温暖了空荡荡的胃。
可是汤很快就喝完了,他舔了舔嘴唇,似乎还没满足,但是桌上的菜离他太远了。
他决定就吃这么多了。
耳边忽然传来一道清凉的风,擦过他的鬓发,然后他面前空空如也的碗盛满了食物。
他震惊地看过去,宛眠却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用公筷夹起一块螃蟹放到碗里,那个碗,原本是他的。
“哟,食欲怎么旺盛,看来很饿嘛。”
耳边另一道尖锐的声音进入他耳朵,江曦月正用戏谑的眼神看着他,那种每次侮辱他之后都会有的眼神。
江佑白没说话,喊来服务生把这碗菜全都倒掉了。
如果不倒掉,那他迎来的将会是惨人道的惩罚,看不到希望的。
宛眠看着那碗为他盛的菜被倒掉,不觉得意外,只是看着那些名贵的美食装进垃圾桶有点肉疼。
干什么不好,非得浪费粮食,还好夹得都是些看起来很家常的菜。
晚宴结束,就是各家交涉的时间,江曦月被带去傅贺恩那边抛头露面,反之,宛眠跟着妈妈一起在包厢里安安静静吃着饭后水果。
“眠眠,我们过年的时候要不要去江家走走?”
这话一出,宛眠就知道宛妈妈同情心泛滥了,只等她一点头,就会带她去拜年,这不正合她意。
宛眠乖巧地点点头。
这场晚宴最后以圈子里传出江曦月和傅云景定了娃娃亲结尾。
宛眠跨出酒店,眼前一辆劳斯莱斯旁边,年仅九岁的傅云景端着一副冷脸,低头看着比他矮一个头的江曦月。
旁边江家家主和主母带着期待的目光注视着这里,然后江曦月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去牵住傅云景昂贵的西服。
可惜没成功,傅云景侧着身子躲过,随即上了劳斯莱斯,还要装作客套地对江家人摆了摆手,“叔叔阿姨,过年见。”
江家人脸色很难看,但还是要摆出一副客气的样子,笑着目送。
宛眠望过去,江佑白站在一边,冻着发紫的手插在裤兜里,一直颤抖,被冷风吹袭着白色衬衫,在灯光若隐若现的照射下,透出消瘦的身体。
他不说话,很安静,安静到仿佛要跟黑夜融为一体。
宛眠突然很心疼这样的少年,明明是可以肆意玩耍的时候,却被一个家庭困住,不断践踏他的尊严,即使小的时候流浪街头,也没有被善待,百般折磨,后来以为见到了光,却没想到进入更黑暗的地方。
她默默叹了口气,跟着妈妈上了车。
车子行驶平缓,沿途的每一处景色都很美,每一处景色都是小少年渴望已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