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仁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他浑身再次剧烈颤抖起来,他低着头,转向身后的木户幸一。木户幸一早已热泪滚滚,无声痛哭着。木户幸一颤颤巍巍地捧出一个锦盒,慢慢地捧向裕仁。裕仁接过来,浑身愈发颤抖,他努力克制住自己,双手毕恭毕敬地托起这个锦盒交向张学良。
张学良伸出双手接过来,盒子被打开后,里面是一块边长三寸的方形国玺,纯金铸造,重约七斤,沉甸坠手、流光溢彩,下面是篆文的“天皇禦璽”四个字。这是日本天皇的国玺,也就是天皇御玺,完成于明治天皇时期的1874年,是日本的“传国玉玺”。只不过中国的传国玉玺是玉制的,日本的天皇御玺是金铸的。除了三大神器,这枚天皇御玺就是日本天皇皇权的象征,而三大神器早就在张学良的手里,因此,裕仁眼下把天皇御玺正式献给张学良,以此正式宣告:天皇皇权彻底结束,天皇制彻底终止。
投降国书和天皇御玺,前者代表投降和屈服,后者代表投靠和归顺。
从某种意义上讲,在拥有日本皇族三大神器以及天皇御玺后,张学良完全就是日本的“新天皇”,无论是军权、政权,还是神权,张学良都是名正言顺的、大道正统的“日本新天皇”。当然了,张学良对“日本新天皇”这个位置是丝毫不感兴趣,实际上,对于成为日本新天皇感兴趣的外国人只有一个,就是俄罗斯帝国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俄罗斯帝国向东方扩张时,野心勃勃的尼古拉二世希望自己成为“俄罗斯沙皇兼中国皇帝兼日本天皇”。
“万岁!万岁!万岁!”震天撼地的汉语欢呼声霎那间再次淹没了整个东京城。
掂了掂这块天皇御玺后,张学良转手交给顾维钧,然后向裕仁指点了下签字长桌。
裕仁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因为这场仪式的流程安排在事先已经被北华方面通知给他了。裕仁慢慢地走到桌子前,对着麦克风,开始向他的臣民进行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公开讲话:
“朕...”在说出这个皇帝独有的自称用语时,裕仁身躯轻轻一颤,随后迅速就恢复正常,脸色平静地改口道,“得蒙张学良将军允许,我以日本国第一百二十四代天皇...同时,也是日本国最后一代天皇的身份,对所有曾是日本国臣民的和族人,在此进行最后的勉励和祝福。日本国和天皇制的存在,乃是为了让日本人…即和族人能更好地在这个世界上生存发展下去而存在的。因为先有日本人,所以才后有了日本国和日本天皇,两者关系是不可主次颠倒的。在此之前,说天皇是神,这种架空事实的观念是不对的,天皇和日本臣民之间的纽带,乃是依靠互相信赖、互相敬爱而形成的,并非靠神话传说和宣传渲染而形成。先前的日本国政府为了缓和日本国民承受的苦难和磨练,为了更好地团结国民以及更好地运营国家、发布政策,才有如此之说。天皇是因为受到日本万千臣民的拥戴尊崇才能成为天皇,天皇不能脱离日本臣民而存在,但日本臣民却能脱离天皇而存在。延绵千余年至今,日本国和天皇制已经完成历史使命,现在有了更好的方式能更加适合日本人,适合和族人。中日两国千年以来,争战杀伐不断,给两国人民都带来了巨大的灾难和痛苦,两国人民融合为一家人,自然是更好的、也是最好的结束争战杀伐的方式。自唐朝开始,日本便不断向中国学习,眼下师生融为一家,显然是很好的。在此之后,和族会成为中华民族的新成员,跟汉族、满族、蒙古族、朝鲜族、藏族等民族是一样的。唯一的区别只是和族加入时间稍晚而已。中华民族拥有五千年的悠长历史和灿烂辉煌的文明,并且中国现在是世界一流的强大鼎盛国家,我现在也是和族中国人,我衷心希望,和族的族人们在加入这个新的大家庭后,要努力地成为这个大家庭里的佼佼者,向汉族等前辈们学习,发挥和族诸多优点,争取早日创造出令人刮目相看的成就。对于和族在中华民族内为汉和满蒙藏朝等民族的共同国家所做出的贡献,我是没有丝毫怀疑的,同时,我万般不愿意看到部分族人因为陈旧顽固的思想观念而做出伤害其他族人、破坏团结和统一的事情。因为那些不切实际的梦想、霸权、妄念,和族人已经付出了非常惨重和沉痛的代价。时至今日,没有什么比和族的族人们能够平平安安地安居乐业、丰衣足食更重要的了。最后,我衷心祝福所有和族人平安、健康、美满。”
全场一片安静,裕仁在讲话完毕时已泪流满面,而现场近百万“已经抛弃日本和天皇”的和族中国人也无不默然流泪。
张学良走到裕仁身边,点了点头,露出一个赞许和温和的眼神,继而拿过麦克风:“我们共同祝愿,东亚和全世界能从此恢复和平并且永远和平。现在,日本国投降仪式正式结束。现在,日本国已经不存在,日本人这个旧称呼也已经不存在,所有的日本人都已经是中国人,我本人代表汉族等中华民族其他民族,对和族的加入表示真诚而热烈的欢迎。我现在可以对所有日本人说…”张学良顿了顿,语气庄严地道,“我们是同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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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场顿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绝大部分东京城居民也在鼓掌,同时,天空中和地面上再次响起了响彻云霄、声震屋宇的轰鸣声和欢呼声,原本阳光明媚的天空中此时竟黑云压城、滚雷如洪,成千上万的北华空军飞机组成气吞山河的空中方队,接连不断地掠过碧空。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和喝彩声中,整个长空苍穹尽皆被北华军的银色鹰群给铺天盖地布满了。与此同时,北华陆海军的地面部队开始在东京城主干道上举行胜利阅兵,一队队威风凛凛的坦克、一排排杀气腾腾的大炮、一波波气贯长虹的直升机、一个个威武雄壮的步兵方阵…开始陆续通过广场。
“大中华民族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副总司令万岁!万岁!万万岁!”
惊天动地的万岁声中,北华军在东京城开始举行胜利大阅兵。
“我们胜利啦!”整个东京、整个中国,统统被胜利的欢呼声给淹没了。
半小时后,东京湾,东京港,大井码头。
几个身穿朴素无华的和服的人正在这里焦急不安地等待着,不远处的海面上尽是北华军的军舰,而头顶上的天空中也尽是北华军的飞机。在这里等待着的人都紧张而惶恐,实际上,她们是一家人。终于,在她们的望眼欲穿和提心吊胆中,一队汽车慢慢地开过来并停在跟前,其中一辆汽车上走下了裕仁。看到他后,码头上的这一家人急忙扑上去,为首者是裕仁妻子、香淳皇后,她紧紧抱住丈夫,抱头痛哭,裕仁母亲、贞明皇太后也上去抱住儿子,老泪横流,两位妇人一直心惊胆战到现在;除此之外,现场还有裕仁的长女照宫成子、三女儿孝宫和子、四女儿顺宫厚子、五女儿清宫贵子(裕仁和香淳皇后共有五个女儿两个儿子,二女儿早夭)。
车队里,另一辆车也打开车门,张学良走下车来,他的手边还带着一个十四岁的小男孩,那是裕仁的长子、八年前就被送到沈阳做人质的明仁皇太子。明仁看到父母妹妹以及祖母后,眼中露出极度兴奋、极度喜悦的光芒,但他不敢过去,而是仰起头,可怜兮兮地看着张学良。与此同时,裕仁、香淳皇后、贞明皇太后也看到了明仁,香淳皇后立刻泪飞如雨、泣不成声,随后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张学良。
张学良耸耸肩,对明仁说道:“去吧!”明仁在沈阳八年,早就学会了汉语。
明仁立刻又哭又笑着奔过去,香淳皇后扑上前并一把抱住明仁,母子俩抱头痛哭。
张学良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家人,他的笑意是意味深长的。
香淳皇后擦干眼泪后诚惶诚恐地走上前,对张学良深深鞠躬:“阿里嘎多。”
张学良笑道:“战争已经结束了,你们当然可以一家团圆了。”
裕仁也走上前,低着头对张学良致谢:“谢谢。”
张学良看着他,眯起眼:“你小儿子正仁呢?”
裕仁脸色一变,低声道:“已经不在了。”
张学良笑眯眯地看着裕仁,含义微妙地“哦”了一声,然后点起一根烟。
裕仁一家八口都战战栗栗地看着正不紧不慢地吞云吐雾着的张学良。等张学良慢悠悠地抽完烟,裕仁低声问道:“张将军,您准备怎么...安排我们?”他原本想说“怎么处理我们”,但是“处理”这个词语有些令人恐惧,因此改口成了“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