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仁越想越心惊肉跳,越想越恐惧:“天呐!真的是他们干的?这下怎么办?”
“这些没有脑子的白痴!”雍仁浑身发抖地拍案而起,“他们自以为在救国,实际上是在害国!他们想害死整个日本吗?张学良在沈阳等着我们去投降,结果白等一场,天知道他会怎么惩罚我们!”
“是的!”重光葵脸色发白,“张学良在电报里说,他会采取军事行动作为警告和惩罚,而我们的乞求和解释都是没有意义的,也是他没兴趣的。”
“原子弹!”雍仁犹如触电般地剧烈颤抖,“张学良会再次向我们扔原子弹的!”他冷汗滚滚,亲眼目睹原子弹在本国领土上爆炸是他这辈子都挥之不去的梦靥。
“怎么办?怎么办才好?怎么办才好啊?”裕仁也开始颤抖起来。
重光葵冷汗如雨:“陛下,臣马上向满洲方面发去辩解电报,澄清事实,这跟帝国政府和天皇陛下您都没有关心,只是一小撮激进分子搞的破坏,我们愿意竭尽全力道歉和补偿。”
雍仁惨笑道:“张学良对我们日本人一直是铁石心肠,哪怕我们跪地求饶,也无济于事。大臣阁下,他在电报里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我们的乞求和解释都是没有意义的,也是他没兴趣的。”
尽管直到求饶几乎没有意义,重光葵还是不死心地前往通讯室,三个小时内连续发送了十二份电报给沈阳,但没有获得一次回应。张学良根本懒得理睬日本人。
“完了!完了!这下子又要生灵涂炭了!”重光葵痛苦地闭上眼,忍不住泪水横流,“沉默是最大的蔑视。是啊,我们还有什么资格跟张学良对话?我们连让他理睬的资格都没有!”
与此同时,毛骨悚然的裕仁在防空洞住所里坐立难安,他意识到自己虽然下决心要投降,但真正付诸行动还是存在很大阻力的,那些激进派狂热分子会千方百计进行破坏,并且他们的破坏行动只会给日本继续带来惨重打击。实在按捺不住的裕仁在反复思量后,前往同样也设立在防空洞里的日本广播协会总部所在地,用颤抖而结巴的声音录下一份《朕告臣民书》。
裕仁知道,自己必须要竭力制止那些狂热的激进派分子,不能让他们再继续添乱了。
晚上七点,总播音室内,日本著名播音员和田信贤神色悲戚地坐在麦克风前,他费力地咽下一口吐沫,清了清干涩沙哑的嗓音,然后打开麦克风广播设备,开始了一次具有历史性意义且是他职业生涯中最难以忘记的广播。和田让自己声音尽量不颤抖:“全日本所有国民、全体皇军将士请注意,本次广播极为重要,请所有听众全部起立,国歌后,天皇陛下向全体国民和全体皇军将士宣读告臣民之诏书。”说完,和田眼里流下止不住的泪水,他颤抖着手播放起了日本国歌《君之代》,然后小心翼翼地从身边一个精致文件袋里取出一份明显与众不同的唱片。抱着这张里面是天皇陛下“玉音”的唱片,和田情不自禁地无声痛哭流涕起来。
“皇祚连绵兮久长,
万世不变兮悠长,
小石凝结成岩兮,
更岩生绿苔之祥。...”
国歌声缓慢地逝去,接着,广播里响起了一个在八年前曾出现过的声音,八年前,《辽日和平停战诏书》就是由这个声音通过无线电广播向全体日本人宣布的,而此时,这个声音再次出现了,声音沙哑、干涩、拖沓、迟钝,更加带着一股悲凉无力的沧桑。
日军各部队里,所有官兵全部集合肃立,附近挤满了人数更多的武装平民或平民。
“自大正先皇崩御归极,朕即位至今已然二十整载,朕之‘昭和’纪元乃取自《尚书》文中‘百姓昭明、协和万邦’之意,更为朕之矢志真意。即位之初,朕誓力遵循明治先皇之维新变革伟业,与众尔忠良臣民同心同德、奋勇共进,以期大开国运,终就皇国盛世之大成。然时局蹉跎、势运坎坷,更遭逢三千年未有之多舛劫磨,皇国圣土业已满目疮痍、支离破碎,神州臣民亦皆死难无算、困苦颠沛。目睹皇国之现状、臣民之凄境,朕肝肠寸断、涕泪难忍。敌方近日频屡使掷新式残酷炸弹,令帝国无辜臣民惨遭杀伤,残害荼毒所及,死伤殊难估计,朕寝食难安、哀恸莫及。如仍继续交战,不仅终将招致我民族之灭亡,更且摧残人类之文明,如此,朕谈何保全皇国亿兆之臣民,亦又如何陈谢于先皇先祖之神灵?朕身为帝国天皇之尊,乃帝国万千皇民爱戴拥崇之至,自当与全体国民同甘同苦、患难与共。若舍弃朕之帝皇尊荣,解救万千臣民于水火,朕自当绝无迟疑。事已至此,朕岂忍为一己之尊荣而罔顾臣民于哀绝?古之君天下者,重在抚民赐福,朕若逞强坚撑,势然延续臣民之苦劫。天命如斯,安敢逆违?朕已乞和于满洲首领张学良,承愿献降帝国之地,废黜天皇之荣,但求保全朕属臣民之安然。此为朕之最终决策,亦为朕挽救臣民之苦心体显。朕无能开帝国之鸿运,无力保社稷之神器,惶恐苦悲、茫迷愧罪,唯剩之残念,仅愿万千臣民安宁无患。特此,兹告尔忠良之臣民将卒。念帝国臣民之死于战阵、殉于职守、毙于非命者及其遗属,朕五内俱焚、悔恨无上,望尔等臣民善体朕意,勿擅离职守、违规抗命,切莫进行无谓之抵抗举措。昭和二十年六月十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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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大日本帝国”仅剩的十万余平方公里的国土上,裕仁的苍老声音在久久回荡着,再次亲耳听到“天皇玉音”,近半的日本人默默流下了眼泪,更多的日本人则呆呆地木然着。裕仁在这份《朕告臣民书》说的已经非常清楚了,天命难违,日本帝国已经注定灭亡,并且裕仁本人也为了保全日本剩余百姓而放弃了天皇尊位和天皇制,继续抵抗除招致更多死伤外已经毫无意义,因此裕仁直接命令他的臣民“切莫进行无谓之抵抗举措”。裕仁亲口并且是毫无掩饰、清清楚楚地宣布了日本已经投降、日本帝国即将灭亡、天皇制度即将终结的事实。当然,裕仁在这份《朕告臣民书》里还是把自己“美化”了一下,声称自己是为了保全万民而牺牲自己、放弃天皇制度的,实际上,裕仁纯粹是被张学良打得走投无路、打得亡魂丧胆,知道继续打下去不但天皇制不会保全,日本人更是全族灭绝,因此才在绝望中放弃了天皇制。
尽管裕仁的“天皇神性”已经随着日本这十年里屡战屡败以及近一两年内的无穷苦难而消退了不少,但绝大部分日本人听到天皇舍己为民,为保全万民而让自己承受屈辱,顿时都忍不住流下了眼泪,甚至重新产生对天皇的无上尊崇。日本此时的处境跟原先历史上同期的处境是截然不同的,原先历史上的日本好歹还曾称霸过大半个亚太地区,刺激得国内民族自信心变本加厉膨胀,但眼下这个时空里的日本则屡战屡败,三次辽日战争都是以北华胜利、日本惨败而结束,日本国内原先那种大日本式的狂妄自大意识早已经被北华军杀得所剩无几了。因此听到裕仁亲口宣布日本已经投降后,日本军民没有发生太多的自杀殉忠事件,绝大部分日本人只是在茫然、麻木中等待着战争的结束。
但北华军对日本的毁灭性打击还在继续中。
就在裕仁发表《朕告臣民书》的同时,一群北华空军飞机正在从釜山航空兵基地起飞,其中的一架飞熊上携带着北华军用于第二次打击日本本土的第六颗原子弹“731”。
“真不知道汉帅为什么以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甚至是有点莫名其妙的数字给这颗原子弹取代号。”再次负责投掷原子弹的刘粹刚一边启动飞机一边念叨着这个大多数人的疑惑。
“看来,你没有看过汉帅写的那本《假如我不抵抗》。”坐在后面机舱座位上的萧浩然不紧不慢地提醒刘粹刚,“在那本书里,日本关东军击败我们并占领了东北,素来就热衷于细菌武器的日本人随后在哈尔滨郊区秘密成立了一个细菌武器研制基地,用我们中国活人做残酷野蛮的活体实验,而那个基地里的日军就叫做‘731部队’。汉帅用这个数字给原子弹做代号,自然是复仇的意思。”
“哈!”刘粹刚一边十指如飞地操控着飞机驾驶舱里密密麻麻的按钮仪器一边笑道,“看来汉帅写书写得太投入了,简直是走火入魔,居然用他假想中的日军部队的代号作为原子弹的代号。说实话,我感觉这样有点...有点不严肃。毕竟那支所谓的‘731部队’是不存在的,用那支不存在的日军部队的代号来作为原子弹代号,并没有真实的复仇意味。至于那本书嘛,我以前真的不知道汉帅原来有这么深厚的文学功底和这么厉害的想象力,但那本书的大氛围实在是太压抑了,所以我看到南京大屠杀和台儿庄战役那段章节后就没继续看下去了,毕竟,看得心里太堵了!小日本在汉帅的幻想里居然攻破南京,屠杀了我们三十万同胞,而我们在台儿庄迎战日军,好不容易打了一个胜仗,但拼死拼活也不过干掉两万日军,看得我太憋屈!”
萧浩然微笑:“你看得憋屈、看得难受,恰恰说明汉帅这本书写得非常棒、具有极强的真实感,让你身临其境。其实,绝大多数人都跟你一样,买了这本书后,都认可汉帅的文笔以及想象力,都赞同这本书非常真实、客观、严谨,但大部分人看完一遍后就不看第二遍了,还有很多人跟你一样,看到一半甚至一半不到就看不下去了。真实但凄惨,就像看一场令人撕心裂肺的悲剧,因为太真实、太好,所以反而让人看不下去。”
刘粹刚一边继续忙碌一边跟萧浩然交谈:“确实如此,汉帅这本书虽然写得棒,但格调和氛围都太黑暗了!我们中国在书里的时空里太苦难、太凄惨、太令人绝望和痛苦了!谁还看得下去?我看得很不舒服,好几天都抑郁寡欢。幸好,那只是幻想小说,不是真实的世界。参座,您说汉帅书里的那些假设故事有可能发生吗?”
萧浩然露出一个深邃的目光:“也许吧!如果汉帅真的是一个不抵抗将军,书里的故事极有可能就是真的,汉帅本人也从民族英雄变成了千古罪人。我想,也许在某个平行宇宙里,我们国家的命运轨迹还真的就像汉帅书里描述的那么凄惨苦难。”
“平行宇宙?啥玩意?”刘粹刚目不斜视,同时拿起对讲机呼叫指挥塔,“一号轰炸机已经准备就绪,请求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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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大学物理学院那个艾院长说的,他说宇宙可能有不止一个,互相平行、互不干涉,但命运却迥然不同。”萧浩然望向外面的苍茫夜幕,“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呢?也许在某一个宇宙,正发生着汉帅书里的事情。”(艾院长就是爱因斯坦,他在加入中国国籍后取了一个中文姓氏“艾”。)
刘粹刚笑了:“别听那些老家伙胡说八道!研究物理学和哲学的人是最容易走火入魔的,古今中外的物理学家和哲学家都喜欢说一些莫名其妙的疯话,庄子说自己变成蝴蝶,尼采说自己就是太阳,艾老头说宇宙不止一个,你听听,这哪是正常人说的话?研究学问都研究得连脑子都不正常了!”
萧浩然笑而不语。
言语间,为轰炸机护航的战斗机已经开始一架加一架起飞,轰炸机地面导航仪对讲机里传来指挥塔的声音:“一号,你可以起飞了,祝你们圆满完成任务,平安归来。”
刘粹刚开始推动加速器,轰炸机启动滑行并加速。刘粹刚一边目不转睛地操控飞机一边好奇问道:“参座,你好端端的怎么想一起来参加行动?哦,我明白了,你也想欣赏原子弹爆炸时那壮观恢弘的画面。啧啧,人之常情嘛!毕竟那画面太他妈的震撼了!观看影像资料哪有身临其境、亲眼观看更刺激?”
萧浩然仍然笑而不语,他摸了摸内衣口袋,里面是一张照片。“接下来在日本人国土上爆炸的原子弹,是我用来祭奠你们的,我真正为你们报仇了。”萧浩然心里默念着,不觉间,他的泪水已经情不自禁涌出来。
周围的航空兵机组成员都面面相觑,互相悄悄惊奇不已:“号称‘铁面人’的萧参谋长居然会流泪?太他妈的稀奇了!今天究竟是个什么日子?”
6月14日晚上9时许,北华军核击日本的第六颗原子弹“731”在本州岛栃木县境内的大田原地区被投掷并顺利爆炸,释放出了2.2万吨TNT爆炸当量的能量,霎那间把大田原盆地彻底摧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