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7时30分,蒋斌、袁晨凯、侯芳洲一起接到了杨江的电报:
我舰队在1850时至1915时之间遭美军舰载机群夜间攻击,破浪号和踏浪号已先后沉没,福建号重伤且正在抢救中,龙贲号完好无损。我舰队已无法为我方陆基舰载机提供蛙跳中转。
这个突如其来且峰回路转的剧变让蒋斌等将领无不震惊得瞠目结舌。
美军基本成功地重创了北华军,并且精确地打在了北华军最重要的地方。
第4舰队所在海域内,无数残骸碎片漂满大海,既有飞机的、军舰的,也有人的,舰队内有两个巨大黑影已经消失不见,都沉入了大洋深处,另一个巨大黑影则笼罩在忽暗忽明的火光中。几十艘小型艇船正在打捞残骸、搜救伤员、收敛遗体,时不时捞起一个个浑身湿得像落汤鸡且神色古怪的美军飞行员。这些美军飞行员在完成攻击后都弃机跳伞或迫降海面,继而“厚颜无耻地向我们求救”,这是北华军水兵们咬牙切齿着说的话,“把我们打得这么惨,居然还有脸向我们求救”“真恨不得不管他们,让他们就这样淹死或直接喂了鲨鱼”“要不是长官们说这些美军飞行员很值钱,可以用来交换我们的飞行员,我们才懒得管他们呢”。被北华军救起的美军飞行员都神色古怪,他们其实非常想开心大笑,因为他们胜利完成了任务,击沉北华军2艘改造航母,重创北华军1艘正规航母,但他们不敢笑,不敢露出一点高兴的表情,因为把他们从海里捞上来的北华军水兵们一个个都在用恶狠狠的眼神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随时可能拥上来殴打他们泄恨,人在屋檐下的美军飞行员要是表现得太高兴了,马上就会有皮肉之苦。好几艘救生艇里,一些拳头实在是发痒的水兵们趁着长官没注意到或者在长官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中不客气地痛打因为主动求救而自投罗网、上了贼船的美军飞行员,杀猪般的英语嚎叫声在海面上此起彼伏。“给老子下手轻点!千万别打死!”有军官提醒士兵,“弄死就不值钱了!”夜幕火光中,美军飞行员们的鬼哭狼嚎声和北华军水兵们拳拳到肉的殴打声犹如荷塘蛙叫般响成一片。
为了能最大限度地隐藏自己,美军用于这场夜间突袭的舰载机并不多,这也是北华军在这场夜间战斗里唯一可以庆幸的事,另一方面,杨江事先也做了很充足的防备工作,航母的弹药库和燃料库都被清空了,所以落下来的美军炸弹基本没有引起二次爆炸或一发不可收拾的大火。但是,北华军航母当时是在进行着回收舰载机的工作,降落下来的舰载机已经耗尽弹雷燃油,可准备重新从航母上起飞的舰载机却是加满油的,每架准备起飞的舰载机就等于一个大油桶,不过,准备从航母上起飞并飞向夏威夷的舰载机并不需要携带炸弹鱼雷,因此每艘航母上虽然有易燃品但却没有易爆品,破浪号和踏浪号都是毁灭于美军炸弹和准备起飞的舰载机的油箱引起的滔天大火,福建号虽然是美机的攻击重点,但它的处境要比破浪号和踏浪号幸运得多,美机把炸弹正式扔到福建号上时,福建号正在进行第一批舰载机回收工作,飞行甲板上只有刚刚降落下的几架油箱空空的舰载机,没有加满油准备起飞的舰载机,因此美机的炸弹基本没有给福建号造成二次伤害。福建号累计承受了七颗炸弹,险些被彻底炸沉,大火烧起来的时候,护卫福建号的几艘驱逐舰一起用早就准备好的大口径高压水枪向福建号喷射去十几条水浪蛟龙,迅速扑灭了福建号上的火灾。在险情被彻底稳定下来后,福建号“虽然没有沉没的危险,但飞行甲板和下层舰舱都被炸得粉碎稀烂,全舰基本就剩一个空壳了”。
踏浪号和破浪号没有那么幸运,尽管官兵们拼死抢救,两舰上的大火还是一发不可收拾,最后不得不都下令弃舰,两舰先后沉没。唯一幸存下来的龙贲号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中则完完全全毫发无损,舰上发电机的突然故障让福建号成了它的替死鬼。颇为巧合的是,美军攻击刚结束,龙贲号的电力故障就被排除了,全舰华灯璀璨、一片光明,舰上官兵感叹道“真是太他妈的幸运了”。
福建号舰员们听到这么不厚道的感叹声后,心情都像打翻了五味瓶。
“真不愧是‘不死鸟’。”部分福建号舰员又恼怒又嫉妒地看着再次毫发无损的龙贲号。
长期以来,北华军舰队内有两大“著名军舰”名扬全军,一个是屡屡奉命击沉己方重伤军舰的福州号驱逐舰,另一个就是身经百战但基本毫发无损的龙贲号轻型航母,并且这两舰都有响当当的绰号,福州号被称为“补枪王”,龙贲号则被称为“不死鸟”。对于这两舰而言,如此响亮的名头绝非好事,因为其它军舰和其他舰员都讨厌跟福州号或龙贲号一起出航,“这两个家伙会把它们周围自家军舰的运气都吸光”“一场仗下来,它们自己屁事没有,但肯定会克死几个跟它们一起出击的自家军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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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剩下龙贲号了,第4舰队也已无法继续参战了。”把旗舰和指挥部都转移到龙贲号上的杨江痛苦不已,他也悔恨不已,深深为自己那个命令感到追悔莫及,“我为什么要下令福建号开灯呢?要是不开灯就好了!唉!可是把话说回来,我当时下令开灯也是合情合理的。那么,我的命令究竟对不对呢?”他深深感到迷茫而惶然。
第4舰队遭到的重大打击和严重损失使得夏威夷陆基舰载机向最前线展开蛙跳战术的运输效率陡然间锐减到原先的五分之一不到,福建号连夜步履蹒跚地返航向夏威夷,破浪号和踏浪号都已沉没,区区一艘龙贲号的起降舰载机能力自然大大低于原舰队四艘航母,管道一下子缩小了五分之四以上,这意味着最前线的北华军舰队只能以“一批几十架一批几十架”的方式来接收来自夏威夷的陆基舰载机。
四川号上,林靖海神色紧绷、双拳紧握地问蒋斌:“我们还能全面反击美军吗?”
蒋斌苦笑:“没办法了,实力不足,时间不够,也已经不具备客观条件。美军舰队现在肯定在全速撤离,我们要是追上去,一来追不上,二来越靠近美国本土,我们处境就越危险,甚至还会给美军提供反戈一击的机会。”
萨师俊痛苦地仰天长叹:“就这样虎头蛇尾结束了吗?真是令人不甘心啊!”
蒋斌苦涩地道:“九比六,我们还算是小胜一场的,可以回去交差了。”
指挥室内的气氛沉闷如铁,所有人都不说话。
半小时后,一名通讯军官风风火火地推门而入:“报告!第4舰队的电报!”
蒋斌接过来,电报上,杨江只是言简意赅地说了一句话:
各位长官,请不要气馁,别忘了,我们还有最后的希望。
两个多月前,沈阳,杨杰官邸。
这天是杨杰五十五岁生日,虽然并非整年生日,但官邸上仍然宾客云集,毕竟杨杰位居北华陆军总参谋长高位,深受张学良信任和器重,军政各界的关系网自然是大树生根,不过,杨杰素来厌恶这种繁文缛节和人情关系,只是在家里临时办了两桌酒席,出席的也只有寥寥十多位莫逆老友,另一方面,杨杰是北华陆军三号人物、北华军方领导高层之一,眼下又是战争时期,浩如烟海的公务自然让杨杰忙得不可开交,哪里还有时间用于生日家宴这种私事,因此当天晚上,杨杰也只是抽空从北华陆军总司令部回家呆了半小时,对来宾客人说了几句客气话便又急匆匆而去,连特地从前线赶回来的两个儿子都没有进行私下父子会面。杨杰是北华陆军主要掌门人之一,但颇为有趣的是,他的两个儿子却是一个投身空军一个投身海军,长子是空军战役教研室主任杨鹏(曾有一段时间因为陆空军在本州岛战役中联合组建了陆军空中突击部队而暂时性被编入陆军,但很快又被陆军“赶回了”空军),次子则是海军航母分舰队指挥官杨江(原名杨鲲,但因嫌难听而改名杨江)。当时,杨鹏在北美战场上指挥着陆航部队,杨江则在太平洋战场上,本该“为国舍家”,但两人的长官都好歹要卖杨杰一个人情,特别是杨鹏,北美战场极度凶险,傅作义担心杨鹏真的英年早逝在北美战场上,因此正好借这个机会送他回去,再不济,万一真的出了事,好歹让他们父子还能“再见最后一面”。
杨鹏和杨江好不容易回到家,也只是挤在一堆客人里匆匆忙忙见了父亲一面,不过能够再次见面的兄弟两人自然是分外亲切。当天晚上,两人吃饭后私下闲谈,都是军人的两人在谈了五分钟的家事后便很自然地把话题转移到了战争和军事上。
“我有个想法。”杨鹏说道,“你们海军打击敌方航母,一直把思路牢牢地套在舰载机上,不是航母舰载机就是陆基舰载机,思维始终没有跳出这个圈。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外行人有时候反而会因为没有思维惯性而比内行人更能提出创新性建议。我认为,你们完全可以用空军的战略轰炸机去攻击美军航母。”
“用战略轰炸机打航母?”杨江先是一愣,然后哑然失笑,“真亏你想得出!”
“很好笑吗?”杨鹏反唇相讥,“莱特兄弟在发明飞机时也曾遭到这样的嘲笑。”
杨江无奈地道:“战略轰炸机的优势就是航程超长,可以飞行上万公里,并且我们现在有空中加油机,航程可以再翻一倍,同时,战略轰炸机的载弹量也堪称巨大,但是,战略轰炸机是水平轰炸机,无法进行精确打击。海军的流星、你们空军以前的斯图卡,都是俯冲轰炸机(二战时的俯冲轰炸机就是后世的强击机/攻击机),都能对地面进行精确打击,但战略轰炸机不能俯冲投弹,只能水平投弹,玩得就是地毯式轰炸,不在乎精确度,只在乎打击面。你想用战略轰炸机攻击航母?就好像用大炮轰击一万米外的兔子。”
杨鹏早有腹稿:“是的,战略轰炸机是水平轰炸机,只能水平投弹,打击精确度是最大的问题,但这个问题是可以解决的。”
杨江无奈地摊开手:“怎么解决?你搞空军的还不懂?飞机扔炸弹就像你手里捧着一把沙子,无风情况下站在一楼上,一把沙子被撒下去后会散落在一平方米范围内;站在二楼上,散落范围就会增大到几平方米;站在三楼上就会增大到十几平方米,高度越高,面积就越大,并且不是倍数增长关系,而是倍数平方的增长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