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果然没有离开啊!”获悉西雅图北华军寸步未动后,马歇尔上将长长地感叹一声,语气里既有尊重和惊讶,也有困惑和无奈。实际上,绝大部分美军将领都不太理解西雅图的北华军在明知自己留下来会必死无疑的情况下为什么还要放弃最后的生存希望,马歇尔上将认为自己是知道的:双方的特使代表正在谈判桌上唇枪舌战着,为结束战争和本国能牟取到最大利益而针锋相对、讨价还价,战场上的每一个变化都直接影响到谈判桌上的双方的筹码。只要北华军还在西雅图,那美国代表在谈判桌上就不得不对北华代表进行妥协退让。“看来,张学良是宁可牺牲掉他这几十万军队也要保持‘北华军占领美国部分本土’这个巨大的谈判优势了!”马歇尔上将暗暗嗟叹。美军在战场上反败为胜,美国政府在谈判桌上也就能反败为胜。此时此刻,辽美谈判桌上,北华是占据上风的,资本就是美国本土城市被北华军占领,但是,这个资本正随着时间推移而呈现出慢慢失去的趋势,所以北华方面十分着急,必须“在北华军被赶出西雅图之前就在谈判桌上压服美国政府”;美国方面也很着急,美国政府一边在谈判桌上拖延时间,给美国军队争取战斗时间,一边则不停敦促美国军方“尽快把北华军驱逐出西雅图”。战场上的进展和谈判桌上的进展是紧密相连的,两者关系也是直接挂钩的。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军队是政府的工具。
摇了摇头后,马歇尔上将把各种杂念排出脑子,他知道自己是军人,要尽到军人的职责。断绝了西雅图和温哥华的陆路通道后,马歇尔上将彻底放弃了兵不血刃把西雅图北华军“礼送出境”的计划,旋即雷厉风行地展开了第二步攻击。12月14日清晨,从王子港抽调回来且得到加强的美国海军陆战一师的2.5万精锐在西雅图西北部沿海的汤森湾展开强力登陆,在沿海一面上也完成了对西雅图的包围。
12月15日上午,全面包围西雅图的美军以40万重兵、3万多门火炮、3000多辆坦克的强大军力对西雅图展开总攻击。军力雄厚的美军足以在全部进攻方向上都展开强攻,整个西雅图天翻地覆,白天暗如黑夜,浓烟灰土遮天蔽日,夜晚又亮如白昼,连天的炮火把夜幕闪耀得一片通明,全城完全化为废墟。由于西雅图城区支离破碎,没有所谓的中间点,因此傅作义的总指挥部距离最近的美军只有几公里而已,撤到温哥华的杨虎城多次请求傅作义在夜里乘坐直升机转移到温哥华,然后“遥控指挥”西雅图战事,而陈长捷、楚溪春等西雅图的前敌指挥官也多次请求傅作义撤离,但都遭到了傅作义的拒绝。傅作义在西雅图完全成为孤城后就没有合过眼,他时常一个人站在废墟间,用望远镜眺望不远处的最前线,由于距离实在太近,战斗画面不需要想象,因为他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的士兵们如何跟美军进行搏杀战斗:正在专心致志用机枪扫射美军的机枪手、弹药手、副射手、观察手一起被呼啸来的美军炮弹炸成一堆碎肉;手持反坦克火箭筒的反坦克手趴在弹坑里一动不动,镇定自若地看着滚滚开来的美军坦克直到自己鼻子跟前,猛然间一跃而起把美军坦克轰成火球,但自己却倒在美军坦克机枪火力网里;受伤士兵倒在血泊里艰难蠕动,美军坦克开上来,伤兵满脸极度的惊恐和绝望,尽管拼命爬行逃命,但还是被开上来的美军坦克卷进履带里,碾成肉泥...这些画面都让傅作义看得心如刀绞。几天前,傅作义接到一份来信,是一名士兵的父亲写的,那名老父亲在信里说他有两个儿子并且都当了兵,但大儿子刚刚在本州岛战死了,希望能把在北方军里的小儿子接回家,好歹能留个独苗。有军官不高兴地说这个老父亲一点都不爱国,傅作义勃然大怒:“放屁!让人民断子绝孙的国家,还有什么好爱的?”他亲自批准把那个士兵找出来用潜艇送回国,随后给全军下令“独生子女者允许回国”,但全军没有一人申请。傅作义知道,北方军里肯定有很多的独生子女军人,但无人申请回国,这不得不让他流眼泪。
激战中,各部队不断给傅作义带来电话,内容千篇一律:撑不住了!
傅作义硬着心肠回答道:“伤亡率超过90%的部队才允许撤退!”
军令如山,将士冒死。傅作义知道自己的命令意味着什么,刚过五十岁的他憔悴得犹如风烛残年的老人。在他的望远镜里,美军不惜血本地轮番进攻,每个阵地都在双方士兵用命厮杀中反复易手,实际上,美军伤亡率已经达到前所未有的地步,足足是北华军的三倍以上,但美军已经彻底杀红眼。双方士兵的尸体层层叠叠地堆在一起,又被美军没完没了的炮弹炸成漫天飞舞的断手断脚,攻击的美军坦克直接碾压着死人堆进行推进。打残了的、拼光了的美军部队被撤回去,后续齐装满员的新部队继续顶上,而打残了的、拼光了的北华军部队则在不停进行重新组建,几个残缺不全的团被凑成一个团继续顶上,几个残缺不全的营被凑成一个营继续顶上,到最后,军官们的卫兵、勤务兵以及辎重兵、运输兵、汽车兵、文书副官、参谋军官也纷纷被补充到前线部队里,直至全部打光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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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新闻媒体评论道:“西雅图北华军抵抗之顽强程度,就好像西雅图是中国城市似的。地狱般激烈血腥的战斗甚至让人产生这样的错觉:战争其实爆发在中国土地上,西雅图其实是中国城市,本是收复本国沦陷城市的美军反而好像是侵略者,北华军是在保家卫国,否则,北华军在守卫一座被他们非法占领的异国城市时爆发出的战斗力和顽强精神实在匪夷所思。”
预一师是北方军第一军的核心部队,这个师早就被打残了,不得不暂退到“后方”休整,但这个所谓的“后方”迅速也成了前线,美军陆战一师在汤森湾登陆,当地就是预一师进行休整的“后方”。只剩五千多人且大部分都是伤兵的预一师不得不与陆战一师展开浴血奋战,苦战一个上午,副师长高鸿文打电话给傅作义:“总座!预一师快打光了!全师只剩伤兵了!”
傅作义声色俱厉地道:“士兵打光了,军官填进去!军官打光了,你给我填进去!”
高鸿文最后确实“填进去”了。预一师的阵地被全面突破后,高鸿文带着一千多名伤员退入一座野战医院。美军陆战一师第一陆战团包围这个飘扬着红十字旗的野战医院后,团长刘易斯伯韦尔普勒上校命令进行劝降,并且警告里面的北华军如果在规定时间里不投降,即便这个野战医院是人道主义场所,美军也会进攻。高鸿文在医院里宣布道:“所有伤兵都出去向美军投降,我和我的卫兵要在这里战斗到底。”
伤兵们纷纷喊道:“愿和副师座同生共死!”
高鸿文摇头:“你们不要脑子发昏搞义气!想想你们的家人,想想你们的爱人,你们已经为国家流过血,你们已经对得起国家了。我保证,出去的人不会被说成胆小鬼。快出去吧!”
伤兵们都泪流满面:“副师座,我们不愿意离开您!”
高鸿文忍不住也潸然泪下:“我感谢诸位弟兄的忠诚。这样吧,重伤员都离开,轻伤员里低于二十岁的也必须离开,其余轻伤员按自愿原则决定留下或离开。”
伤兵们泪如雨下、哭声震天。
一千多名伤员里,足足超过一半是躺在病床上无法动弹的重伤员,很难有足够人手转移。高鸿文心急如焚,眼看美军通牒时间已经到了,他急忙写了一封信,然后带着卫兵举起白旗走出野战医院,对外面的美军士兵喊道:“我要求见你们的长官!”
高鸿文迅速被送到普勒上校面前:“上校,我是北华军预一师副师长高鸿文。”
普勒上校惊讶地看着高鸿文,因为高鸿文是中将:“将军,您是来投降的吗?”
高鸿文摇头:“不,我不符合我军投降的条件和我军的军人荣誉。上校,我们这里共有五百八十七名重伤员以及九十三名年龄较小的轻伤员,我命令他们向你们投降,我希望你们能给他们提供人道主义待遇和充分的医疗保障,同时请你们派人到医院里帮我们转移走这些伤员,因为我们人手不够。作为感谢和回报,我这里有一封信,是我写给我军总指挥傅作义将军的,你们帮助我们救治了这六百八十名伤兵,我在信里请求傅作义将军释放六百八十名你们的俘虏。你们到时候派人把这封信给傅作义将军,他肯定会同意的,我们是言而有信的。”
普勒上校震惊不已,他接过信:“好的,我同意,将军,我以军人荣誉向您保证我们会给你们伤兵提供人道主义待遇和充分的医疗保障。另外,冒昧问一句,您自己和剩下的你们伤兵呢?”
高鸿文回答道:“战斗到底。半小时后,我们会降下这座野战医院的红十字旗,你们就可以进攻了。”
普勒上校不敢相信:“我们会用炮群轰平这个野战医院,你们的战斗跟送死没区别。”
高鸿文说道:“有区别的。”他向普勒上校敬礼。
普勒上校肃然起敬地回礼。
根据双方协议,一队队没有携带武器写戴着红十字袖章的美军士兵进入野战医院,抬走北华军的伤兵们,伤兵们无不痛哭流涕,轻伤员里除了被强行要求离开的那九十三名都不满二十岁的轻伤员外,其余轻伤员无一人离开。离开的九十三名轻伤员望着身后的副师长以及自愿留下的袍泽弟兄们,突然间齐刷刷跪倒在地并磕头,向高鸿文等官兵哭喊道:“副师座、诸位兄弟,再见啦!我们下辈子还做兄弟!”
高鸿文等留下的官兵们也一起跪倒:“保重啊!下辈子还做兄弟!”
现场的美军士兵们难以理解地看着这一幕。普勒上校事后说道:“...我当时确实不理解他们在做什么,两群中国人互相下跪互相做奇怪的动作,后来搞清楚那个叫‘磕头’的动作在中国文化里是什么含义后,我心理上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英语里一开始并没有“磕头”这个单词,后来从汉语里音译产生了“kowtow”。)
接下来的战斗是没什么悬念的,医院里的北华军把等同于保护符的红十字旗降下,然后徒劳无用地开火,几分钟后直接被呼啸来的美军炮弹连人带医院炸得粉身碎骨。
空前激烈的战斗让双方高级军官迅速都出现了重大伤亡。美军第34步兵师副师长古斯塔夫布劳恩准将在12月17日下午乘坐飞机时被北华军截击机击落而阵亡,第10山地师副师长威廉奥兰多达比上校在西雅图西南部奥林匹克山区中被北华军的单兵火箭炮炸死,第28步兵师师长艾尔文帕特斯少将在城区激战中被北华军狙击手一枪击毙,第3装甲师师长莫里斯罗斯少将在一场激烈的局部坦克战中被北华军坦克炮击毁坐车而阵亡。北华军这边也同样,预八师副师长霍原壁少将率部增援西雅图时被美军炮火炸死,预七师副师长兼代理师长田绣章少将在反击王子港时踩中地雷而阵亡,预一师师长李服膺中将原本已经身受重伤,获悉自己的师已经全军覆没并且副师长高鸿文阵亡后,悲愤交加,大叫一声吐血而亡;第二军参谋长梁培璜少将率部撤退时遭到美军伏击,眼看自己即将被俘虏,梁培璜掏枪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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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战至此时,北方军累计已战死17名将级军官,团长级伤亡一半多,营长连长等基层军官更是不计其数,恶战中,有的团拼杀到最后只是由一名上尉连长来承担指挥全团的重任,甚至连傅作义本人也受了重伤。12月24日这天上午,傅作义的总指挥部阴差阳错地被美军一发炮弹击中,现场的军官们血肉横飞一片,卫兵们拼死从废墟里挖出傅作义,看到傅作义浑身鲜血淋漓,两条腿皮开肉绽、血如泉涌,人已陷入昏迷,大惊失色的副参谋长刘斐急忙命人把傅作义送到野战医院里。刘斐本来想把傅作义用直升机送到更完全的温哥华或用潜艇直接送回国,但天空一直下着雨,直升机冒雨起飞的风险性很大,用潜艇运回国也面临美军驱逐舰的反潜截杀,因此不得不先把傅作义安置在前线医院里。
昏迷的十多个小时后,在军医的竭力救治下,傅作义缓缓醒过来。刘斐喜极而泣:“总座,您可算醒过来了!”
傅作义问道:“我受伤了?”得到肯定回答后,他叹口气:“谢天谢地,我还没死。”
刘斐等人都一时愣住了。
傅作义道:“我这条命不算什么,但偏偏我是总指挥,总指挥死了,军心溃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