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后,一个连长开口:“美国佬的这个建议...很不错啊...”
“你胡说什么?”另一个连长怒气冲冲地反驳道,“这是私通敌军!是叛国罪!是要被送上军事法庭甚至要被枪毙的!”
“只要我们不说,谁知道?”又一个连长愤愤不平,“这么一个鸟山头,白天被美国佬夺走,晚上再被我们夺回,来来回回都三十多次了!每次要死多少弟兄?我们心里还不清楚?就是不累,也烦了!腻了!这样的战斗有什么意义?纯粹是白送人命!”
“这是上级的命令!”第二个连长反驳道,“上级也说了,美军这是蚕食我们的边缘阵地!如果我们任其夺走而不夺回来,那我们的占领区就会一点一点被美军啃光!”
“不错,大道理谁都懂,可有什么用?白天是美国佬占上风,晚上是我们占上风,双方都奈何不了对方!任何一方夺回阵地,在接下来十二个小时内又会被夺走!那些当官的只知道看报告,哦,这个月被夺走了多少次,被夺回来多少次,他们不关心不过程,他们只看最后的结果,只在乎这个山头在他们看报告的时候究竟在不在我们手里!可是,他们知道我们为了最终的那个结果而付出了多少!嘿嘿嘿,月底时,团座、师座甚至军座,会这样看报告,嗯,不错,预一师第三团第一营负责的阵地还在第一营手里,好了,没了!他们几乎不会关心在这个月里,我们和美军殊死争夺了多少次!被夺走多少次!被夺回多少次!每次死多少多少的弟兄!怎么?弟兄们的命不是命吗?为国捐躯是军人本分,但我认为,这样的阵亡根本就是白死!看看山顶、山坡、山脚,倒下多少弟兄了?他们可是跟我们一个锅里搅勺子的兄弟啊!我们于心何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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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呢?所以我们就通敌?这是死罪!”
“什么通敌?我们出卖军事情报了吗?营座,您看看美军的这封信,说明美军士兵也受不了跟我们一样的命运,被上级驱赶着进行毫无意义的战斗!既然如此,我们干嘛不跟美军达成这种默契呢?大家都少死很多人,让很多弟兄能活下来,不好吗?老子的连在过去二十多次的争夺里累计折了三百多个弟兄!现在连队里的几乎都是一次又一次补充来的新兵!当初跟老子一起来北美的那些老弟兄差不多死得一个不剩了!妈的!当初在太原火车站出发时,连队里弟兄们的爹娘都紧紧握着我的手,往我身上塞东西,眼泪汪汪地要我把他们的儿子都带回来,结果呢?老子都没脸回去了!”
“我也觉得这样不错!”其余几个连长排长都很心动,“我们的长官是混蛋,美国佬的长官也是混蛋,那我们就一起糊弄那些该死的长官,从而保住我们自己的命。况且,这样还能从美国佬那里骗到香烟和啤酒。”
军官们议论纷纷,绝大多数军官都赞同“跟美军一起演戏”。
吴国英沉默不语,迟迟没有下定决心。
“美军飞机来了!”警戒的士兵嘶声高喊。
吴国英等军官们一起看手表,凌晨五点,再看看外面,东方天边已经露出一丝鱼肚白,清冷的晨曦中,上百架美军B-17、B-24正在浩浩荡荡而来,没多久,雨点般的炸弹便落向山头,整个山头在电闪雷鸣中地动山摇,爆炸的霹雳烈火中,来不及躲进坑道里的士兵们接连不断血肉横飞,躲进坑道里的士兵们也痛苦地捂住耳朵,忍受着强烈的震荡波。烈火黑烟迅速笼罩了山头,不远处的野地上,成百上千的美军士兵在冲过来。美军的天亮反击展开了。
举起望远镜,吴国英看到冲来的美军士兵们的脸上是跟北华军一样的表情:无奈、烦躁、厌恶。这样的来来回回、没完没了的争夺战让双方高级军官“乐此不彼”,让双方基层士兵则感到疲于奔命且厌烦透顶。
机群轰炸和炮群轰击后,美军步兵部队开始冲锋,迫击炮弹呼啸而来,子弹如雨。
从坑道里爬出来的北华军士兵们急忙跳入已经被美军炸弹炮弹炸得几乎荡然无存的战壕和散兵坑里,准备战斗。官兵们很快发现一件奇怪的事。
“美国佬的炮弹好像打的不准啊?”
“都打到半山腰去了!怎么没有落到山顶上?”
“你看那些美军士兵,子弹都是朝天上打的!”
士兵们议论纷纷,军官们则聚在一起,连长排长们望向吴国英:
“营座!美国佬言而有信了!”
“人家玩虚的,难道我们玩真的?”
“对啊!美军的炮弹都打到半山腰,我们难道恩将仇报把炮弹打他们头顶上?”
几乎全部的军官都赞同“跟美军一起演戏”,原本极少数的几个反对的军官也变得犹豫或改变了态度。说白了,叛国罪虽然非常严重,但眼前却有一条可以大幅度降低自己手下弟兄阵亡人数的道路,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迫切、更现实的了。再怎么铁石心肠的军官,特别是跟士兵有着深厚感情的基层军官,都无法忍受自己手下弟兄一波又一波惨死。
进攻山头的美军应该也是营级,美军的那个营长和该营的美军士兵们此时此刻肯定都在祈祷,祈祷北华军能被自己的诚意所“感动”,能被自己的香烟啤酒所“收买”,持续三个多小时的“猛烈进攻”中,这个营的美军其实都在假痴不癫地演戏,看似炮火猛烈、杀声震天,实际上炮弹子弹都打到半山腰的无人区,进攻的美军也只是在山脚下在北华军火力射程外转圈圈。
中午,美军的重型轰炸机群开始返航,而一批批充当俯冲轰炸机的野马战斗机呼啸而来,美军的炮群也停止轰击,山脚下的美军步兵展开了正式进攻。
“营长,怎么办?”所有军官一起看着吴国英。
吴国英陷入艰难的思考中,他知道,自己有两个选择,一是跟美军达成默契,让士兵们放空枪后开始撤退,这样,双方皆大欢喜,美军糊弄了他们的上级,成功攻占阵地,而自己也不会挨骂,毕竟上级知道在白天是很难守住阵地的,并且自己营的弟兄肯定能少死很多人,二是恪守职责,顺便“吃人嘴不软,拿人手不短”,虽然抽着美军赠送的香烟,喝着美军赠送的啤酒,但照样把子弹毫不放水地打到美军的脑袋上,但是,美军肯定也知道他们一厢情愿的美好幻想算是彻底破碎了,因此双方会继续动真格,继续重复以前的死缠烂打,双方都会继续不停死人。
思考中,吴国英看了看满目疮痍的阵地,美军轰炸机的炸弹把山头上炸得犹如鱼鳞般遍布着层层叠叠的弹坑,到处都是散落的断手断脚、残骸碎尸,都是被炸死的弟兄。此时此刻,他们的家人还在本土老家等待着他们平安回去,却万万没想到他们已经在异国他乡死亡并且是死无全尸。想到这里,吴国英心头剧痛,他深深吸口气,猛然间下命令:“撤退!”
“真的撤退吗?”军官们虽然就等着这个命令,但真的听到了,还是阵阵悚然,因为这确实就是通敌叛国的行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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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退!”吴国英语气坚定,“即便被送上军事法庭,起码我们也能救活很多弟兄!毕竟,死去的弟兄已经够多了!你们有谁反对,直接说出来!”
军官们面面相觑,无人反对。
山头上的北华军官兵们没有反击,开始从容不迫地撤退,没多久,星条旗便再次飘扬在山头上。这一次的争夺战,是双方参战后死伤都最小的一次。
“这就是编号‘乙七十五’的山头阵地上发生的通敌事件的全部过程吗?”位于沈阳的某军事法庭上,佩戴着中校军衔的军事法官面无表情地看着被告的十五名嫌疑人。位于被告席上的十五名嫌疑人都穿着被摘掉军衔标志的军服,为首的是吴国英,另外十五人是吴国英营里的连长排长军官。
吴国英点头:“是,但我仍然要强调,我们没有通敌,只是和敌军达成默契。”
公诉人:“与敌军在战场上达成所谓的默契,这不是通敌行为,又是什么?”
吴国英:“我只是想让弟兄们能有更多的人平安回家。我们没有出卖军事情报,我们是在最前线战斗的军人,出卖军事情报,第一批死的就是我们。”
法官:“从那一次开始,你们就和负责攻击乙七十五号山头阵地的美军第36步兵师某营达成了所谓的默契?那么,你们接下来还有什么交往行为吗?”
吴国英:“没有什么了。我们在当天夜里展开反击时,山头上的美军对无人区开火开炮,我们也一样,五个小时后,我们发射红色照明弹,美军知道这是我们要展开正式进攻的信号,所以就撤退了,我们很轻易地再次占领了山头,在那个坑道里,那个大木箱里,我们再次找到美军送给我们的香烟、啤酒,还有巧克力、咖啡等东西,以及一份感谢我们的信。天亮后,美军发动反击,我们对无人区开火射击四个多小时后就撤退了。临走前,我们放了一些腊肉在那个木箱里,作为我们给美军的回礼。我们的军粮里有很多腊肉,那东西容易保存,美军俘虏喜欢吃这东西,所以我们估计美军都喜欢吃。后来,美军写信给我们,说他们很喜欢我们的漫画书、象棋、魔方等我们用来打发时间的东西,所以我们就给了他们一些,他们随后也给了我们一些美式的成人杂志之类的图书。后来的二十多次里,每次都这样,美军撤退时在那个大木箱里留下香烟、啤酒、巧克力、咖啡、图书,我们撤退时也礼尚往来。”
公诉人:“你们除了抗命不尊外,居然还把物资给敌军,这不是通敌又是什么?”
吴国英:“我再次强调,我们没有通敌。自从我们和美军打成默契后,一共发生了二十七次争夺战,根据我们的统计,如果这二十七次争夺战若是真刀真枪展开的,那我们起码要伤亡一千五百个弟兄。可因为有了这个默契,所以我们有一千五百个弟兄没有死伤于战火。”
公诉人:“你们是军人!无条件地服从上级的命令是你们的责任!”
吴国英:“军人也是人!每个军人、每个士兵都是有血有肉的人,他们都有家人!另外,我需要强调的是,整件事都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也是我一个人策划的,跟我们的部下们无关。”
公诉人:“你说谎!你身边的这十四个部下都主动自首,声称他们跟你是合谋的。”
吴国英:“没有的事!他们只是出于友情或义气而一时头脑发热做出的冲动决定。我在营里是营长,下达撤退命令是我一个人就可以决定的事。”
法官:“被告,你和你的部下们的行为姑且可不被确定为通敌叛国罪,但你们不可否认,你们在所谓的默契中被美军麻痹了,并且在美军随后展开的真正的全面反攻中让全军遭到了重大损失,这是严重的玩忽职守。”
吴国英:“是,这一点我承认。二十七次的默契演戏确实麻痹了我们,我们没想到美军的第二十八次进攻是全面进攻,乙七十五号阵地非常重要,结果我们却傻呵呵地拱手相让了。这一点,我认罪。”
最后宣判结果:因犯下严重的玩忽职守罪,但“通敌叛国罪”因缺乏有效证据而不成立,吴国英被判处了十二年有期徒刑,其余十四名被告军官也均被判刑,判期从三年到七年不等。
与此同时,北美战场上,北华军和美军正在“最后一战”里展开着疯狂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