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第一军和第三军,第二军的进攻难度是最大的,因为第一第三军在登陆上岸后面对的只是数量很少、规模很小的城镇以及大片的山林野地,而第二军在大阪湾登陆上岸后则面对的是一片规模庞大、占地辽阔的城市群。位于大阪湾沿海平原的日本城市非常多,大型城市有三个,分别是大阪、神户、京都,中型城市十多个,小型城镇则星罗棋布、遍地开花,这些城镇紧靠在一起,形成了一片延绵相接的水泥森林。第二军刚刚登陆上岸,就要投入激烈的巷战。尽管空军机群、海军舰队、陆军炮群竭尽全力且昼夜不息向这片大阪湾城市群倾泻炸弹炮弹,但也不可能真的在短期内将其彻底夷为平地,况且,建筑物即便倒塌了,城市废墟仍然是巷战的理想战场,再加上日军事先早在城市群地底下挖掘出四通八达、密如蛛网的坑道,让城市变成了立体战场,使得北华军攻城的难度非常大。
双方的作战手段是没有什么新意的,众所周知,巷战素来是战争里最严重束缚双方指挥官指挥能力和双方军队战斗力的作战模式,再怎么足智多谋的将军,再怎么骁勇善战的士兵,面对巷战时都会束手束脚,发挥优势的空间余地十分狭窄,行动受到了极大限制。逐街争夺、逐屋拉锯、短兵相接、贴身肉搏、犬牙交错、彼此混杂...都使得巷战的血腥程度丝毫不亚于上次世界大战期间的堑壕战。对北华军高级将领而言,最麻烦的其实不是巷战本身,而是北华军的“天然弱点”,这个“弱点”就是伤亡和战果的比例。北华军如果拿下一座日本城市,死伤几千人是可以接受的,死伤万人也是勉勉强强还算及格的,但死伤几万人甚至十几万人,那样的胜利肯定就不算是胜利了。铁石心肠地硬打,北华军当然可以拿下大阪湾城市群乃至整个本州岛,但肯定是很不划算的,不战而屈人之兵固然是最理想的战争结果,可被逼上绝路的日本人根本就不会投降。
“难呐!”王以哲叹息着,继续在军舰上用望远镜眺望着远处的陆地。王以哲本来是想亲自上岸并在陆地上设立前敌指挥部指挥战事的,但军官们强烈反对,因为陆地上就是城市,就是前线,双方的控制区完全混杂在一起,占领区仍然是交战区,日军通过地道或各种其他方式出现在北华军占领区内是家常便饭,北华军占领区内有很多日军的坑道、暗堡、藏兵洞,村庄、城市废墟、树林里...躲藏着的很多形形色色的抵抗分子,北华军一时间也无法将其彻底清理掉,在这样的情况下,王以哲这个大目标若出现在陆地上,十有八九会被不知道藏在哪里的日军狙击手锁定为目标。
在北华军的占领区内,到处都竖立着警告木牌,上面用粗黑的字体写着:
注意!你们是在敌国领土内!一定要提高警惕,加强防备!
一名曾参加过苏联战争的北华军上尉连长在接受战地记者采访时是这样说的:“...大概是日本人个头更小的原因吧,日本人比苏联人更擅长挖洞,他们简直就是属老鼠的。一上岸,我们就进入了城市和城市的废墟里,日军和我们一样都躲在瓦砾堆里从墙壁裂缝里向对方开火射击,大部分战斗都是在毁坏了的建筑物里展开的,打巷战,我们步兵是主角,一直以陆军精锐自诩的装甲兵则失去了用武之地,步枪、冲锋枪、手榴弹、刺刀是交战用的主要武器,一旦发生肉搏,铁铲也是杀人工具。...日本人神出鬼没、无处不在,这让我们感到非常头痛。曾有一次,我和弟兄们艰难地拿下一个镇子,天黑时,筋疲力尽的弟兄们在镇子里倒头就睡,但在半夜时,一个被尿憋醒的弟兄猛然间听到了不对劲,他当时是趴在地上睡觉的,耳朵就贴着地面,结果清清楚楚地听到地底下有非常嘈杂的动静。真感谢他的那泡尿,否则我们就要被小鬼子打个措手不及了。接到报告后的我急忙命令叫醒全连弟兄并准备战斗,果不其然,我们不动声色地看到一队队躲在地底下的日军从一些隐藏得非常巧妙的旮旯角落里钻出来,试图趁我们睡着了偷袭我们。消灭这帮杂种后...是消灭,不是击溃或击退,他们没一个逃跑,都硬生生地冲锋并死在了我们的火力网里,我们发现这个小镇地底下都被掏空了,地下有好几个篮球场那么大的地下室,足足半个大队的日军就躲在里面,心平气和地等着我们在他们头顶上攻占这个镇子,然后再在夜里钻出来偷袭我们。要不是我们那个弟兄被尿憋醒并听到地底下有动静,我们确实要吃不了兜着走了。实际上,这种事在战场上太普遍了,我们连是非常幸运的,阴差阳错地躲过了一劫。战事初期,我们缺乏经验,所以被日军钻了很多空子,二连有个排就因为在拿下一个日军据点后放松警惕,全排睡大觉,结果半夜被从地底下钻出来的日军杀了个干干净净。”
北华军在重火力上占有绝对优势,每一次攻击都势如狂澜。千米空中是无休无止的轰炸机群,百米空中是成群结队的直升机,后方是排山倒海的炮群和舰队,顶在北华军前面的是俄军和韩军,但俄军韩军很难独立攻取日军阵地,一是战斗力和战斗意志上的差距,二是北华军也没有给他们提供强大的重火力。很多日军阵地在阵地前堆满俄军或韩军的尸体后却仍然固若金汤,不得不要北华军“亲自出手”才能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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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队队北华军的蜂鸟直升机犹如飞行坦克般盘旋呼啸在城市废墟上空,发射着霹雳流星般的火箭弹,将地面上的日军重型火力点炸得天翻地覆,或暴雨梨花般用航空机枪进行扫射,将地面上的大片日军或日本平民轰成遍地的碎肉。直升机既是坦克杀手,也是巷战中最有用的重武器,靠着表现出色的陆航部队,北华军的地面部队艰难地前进着,武装直升机协助地面部队作战,运输直升机则运载着精锐的突击队、伞兵、特种兵飞到日军控制区内部,抢占重要据点,配合地面部队一起撕裂日军防区的完整性。“丛林战或巷战,都是直升机大显身手的地方,而本州岛的战役就是这两种,毫不夸张地说,陆航部队在本州岛战役中起到了无可替代的重大作用。我宁可没有空军的战略轰炸机群,也不能没有陆军的直升机群。”王以哲高度评价了陆军航空兵部队的贡献,但他这番话的最后一句让空军获悉后非常不满。
攻打大阪湾城市群,第二军在战前有两个方案,一是“先打大的,再打小的”,二是“先打小的,再打大的”。第二军军长梁忠甲支持前者,他认为“大城市的攻坚难度肯定超过中小城市,但擒贼就该先擒王,开战初直接先拿下大阪或神户这样的大城市,既能给日军造成先发制人的重创,也能震慑日本人心,甚至还会引起大城市周围中小城市的日本军民的溃败,如果先打小城市然后再打大城市,日军就会更进一步地熟悉我军的战术,摸清我军各种手段,也会获得进一步加固大城市防御的时间,从而导致我军接下来夺取大城市时难度雪上加霜”;副军长苏炳文则支持后者,他认为“欲速则不达,一开始就打大城市肯定会让我军伤亡巨大,若打下一个大城市就付出几万人的伤亡,这样的开头搞不好会严重挫伤我军锐气,反而振奋日军的士气人心,所以应该先打大城市周围的小城市,一来可以获得实战经验,摸索出在本州岛境内进行城市攻坚战的经验,二来也能在地理上断绝大城市的交通,使得我军还可以增加封锁围困这个新方式来夺取大城市,三来可以给我军在伤亡承受心理上获得一定的缓冲”。
第二军的军部里,梁忠甲和苏炳文反复研究权衡着两套方案,观点看法不同的两派将领军官们也各执一词地争执不休。赶来参会的萧浩然在认真思考分析后,表示赞同“先小后大”。
梁忠甲看着萧浩然:“浩然,你为什么赞同‘先小后大’?”
萧浩然回答道:“攻击中小城市,我们只有死打硬拼这个办法,但如果拿下了足够多的中小城市,那我们攻击大城市的方案选择余地就多了,除了强攻和围困,还可以杀鸡儆猴。”
“杀鸡儆猴?”梁忠甲拧起眉毛。
“或者说是,屠十降一。”
“屠十降一?”梁忠甲奇怪地看着萧浩然,“你想通过屠城方式来迫降其他城市?浩然,你可别忘了,日本人顽固得就像榆木疙瘩,投降几乎是不可能的。”
萧浩然笑了笑:“蝼蚁尚且贪生,更何况是人?还有,梁军座您别忘了,这里的大城市是大阪,您难道不记得第四师团的事情了?”
梁忠甲心头一动。
“我们既可以屠灭大城市来迫降小城市,也可以屠灭小城市来迫降大城市,而攻取小城市的难度又低于攻取大城市,这样的话,我们为何不攻取小城市呢?”萧浩然显得很有把握。
梁忠甲凝视着萧浩然,几分钟后点头表示同意。
在大阪湾登陆的第二军放弃直接正面攻打大阪、神户,转而猛烈攻击这两座大城市周围的堺城、西宫、尼崎、三田、吹田、和泉、泉佐野、天理、橿原等中小型城市。战斗过程是艰巨而枯燥的,双方纯粹是在比赛消耗人命,萧浩然在这期间做了两件事,他先是派人前往四国岛、九州岛、朝鲜半岛,联系了几家木制品公司工厂,订做了大批“木制品”,然后向于学忠申请“再调动五万俄军到大阪湾战场”。
“又要五万?”于学忠苦笑,“部队把俄军用于炮灰消耗品是不是用上瘾了?你来看看,三个军都每天跟我索要俄军增援他们,并且不但要我保障数量,还要我保障质量,这帮家伙!我都快成俄军新兵训练总监了!开战初,我们就训练了十万俄军,但这十万俄军在战场上效果卓越且物美价廉,所以各部队都抢着索取俄军,供不应求啊!你现在替第二军一下子跟我要五万俄军,我的回答是没有!真的没有!组建军队很简单,但训练军队是需要大量时间的!短时间内哪有那么多训练有素的俄军!”
“不需要训练!”萧浩然回答道,“我甚至都不需要这五万俄军会开枪。”
于学忠纳闷地看着萧浩然:“俄军确实只是炮灰,但,起码也要经过训练才能上战场吧?虽然死多少万俄军都是我们不在乎的事,可我们也不能完全不考虑质量问题吧?不会开枪的俄军上了战场除了浪费日军的子弹和我们的粮食外,还能干什么?”
“会杀人就够了!”萧浩然神色阴森,“并且是杀手无寸铁的平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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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学忠心头悚然地看着萧浩然,毫无疑问,这家伙肯定又想出了什么毒计。
三月中下旬的时候,萧浩然带着东方军总部新增援给第二军的五万俄军从朝鲜半岛回到大阪湾战场,这五万俄军确实是“连开枪都不会”的乌合之众,纯粹是被强征入伍、没有训练甚至只有军服都没有分发钢盔的俄国壮丁。全权负责组建和训练俄军的是北华军预备部队总司令杨爱源,他原本是晋绥军元老、阎锡山嫡系里的嫡系,“长于练兵,短于作战”,因此长期负责预备军的组建和训练工作。看着从北亚地区调到兵营里后只是穿上军服就被急匆匆送到本州岛前线的这五万俄军,杨爱源摇头不解:“虽说俄国人的人命不值钱,但一点训练都没有就把他们送上战场,又有何用?第二军究竟在搞什么?”
这五万俄军堪称“炮灰里的炮灰”,没有训练,没有武器,没有钢盔,仅仅是换上军服,若真的上了战场,能不能打得过日军的“国民义勇队”都是问题。萧浩然对这一点当然清楚,他肯定不是把这五万俄军用于打仗的。带着这五万俄军回到大阪湾,萧浩然找到苏炳文:“苏副座,战况如何?”
苏炳文满脸疲惫:“还可以,大阪和神户周围的堺城、西宫、尼崎、三田、吹田、和泉、泉佐野、天理、橿原共十二个中小型城市以及超过五十个村镇已经被拿下了,伤亡五万弟兄,并且这些被我军攻占的城镇里的日军和日本居民有超过一半都逃入了大阪和神户,我军接下来若要强攻大阪和神户,困难程度就更大了!第二军现在人困马乏,我已经向总部索要两个师来补充第二军,否则,第二军真的是打不下大阪和神户的。”
萧浩然笑了笑:“俘虏了多少日本人?”
苏炳文翻了翻文件,看了看:“被俘的日军都处理掉了,至于平民...这十二个城市和周围那些村镇里加起来,超过五十万。原本超过一百五十万人,有六七十万逃入了大阪和神户,还有二三十万死于战火或战斗,零零散散加起来就这么多了,有的城镇在被我们夺取后完全成了空城、鬼城,几乎一个活人都没有。”
“这五十万日本人都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