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计划刚开始,但很多东西都已经走上正轨了。鸠彦王叔、恒德表兄、宣仁三兄等人都分工明确、各司其职地忙碌着,我则是一个旁观者。在宣仁向我简单地讲解了这个计划后,我和宣仁化装成商人,乘坐一艘商船离开本州岛。辽日战争后,日本对外贸易基本已经断绝,一来是日本已经倾家荡产,没有财力与外界进行贸易,二来是日本海域完全被满洲军所控制,进出日本的船只都要被满洲军严厉检查,三来则是因为日本此时实际上也做不了什么跨国贸易,我们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出口。我们没有资源,九州岛稍微有一点煤矿,但早就落入满洲军的手里,本州岛那点微不足道的自然资源用于本州岛的民生维持都是杯水车薪,所以更加不可能出口,另外,我们的工业设备被满洲军拆得干干净净,科技人才也被陆续挖掘了很多,所以搞不了科研产品。根据宣仁的讲解,日本(本州岛)和外界的航海船运里90%是跟满洲进行来往的,剩下10%则主要是跟中国南方、韩国、以色列进行来往,至于美国、英国、法国、苏联等国家,基本为零。我们跟北华的贸易也简单,我们向北华出口雇佣军、劳动力、女人,北华向我们出售一些勉强让我们饿不死的农产品和工业原料,日本此时只有农业和很少的民用轻工业。另外,我们还向满洲、中国南方、韩国、以色列出口着图书、漫画、海鲜以及玩具、手工艺品等日本特色的小玩意,从而艰难地取得一些微薄的收入,但也仅此而已。让我略感自豪的是,日本的推理小说和日本的漫画在满洲境内也是大受欢迎的,江户川乱步的推理小说在满洲的乡间报亭里都有出售。日本的动乱和灾难反而刺激了日本文艺的发展。
我们的商船刚刚从金泽港口(本州岛中部北岸沿海城市)驶入外海,两艘满洲海军的武装巡逻艇便乘风破浪、气势汹汹地扑过来。本州岛四面环海,近岸海域内到处都是满洲军的舰艇,所以每当有一艘日本船只离开本州岛,几乎百分之百会被满洲军察觉并受到严格检查。
“前面的日本船只立刻停下!否则我们开火了!”武装巡逻艇上的高音喇叭厉声高喊道。我知道他们绝不是虚张声势,因为我看到他们的巡逻艇上的机枪和速射机炮已经黑洞洞地瞄准过来了。
我们的商船急忙老老实实地抛锚停航。
三只橡皮艇载着二十多个武装到牙齿的满洲海军士兵靠过来并登上船,他们的钢盔和刺刀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跟我们同样的黑眼睛里闪烁着厌恶仇恨的目光。这些满洲军士兵上船后毫不客气地直接进入船舱,用刺刀乱戳乱捅,进行着严密检查,有的关闭着的舱门直接被他们粗暴地一脚踹开。我听见船舱里乒乒乓乓声响成一片,东西摔到地上的破碎声此起彼伏。
“船上装的什么东西?”为首的满洲军少尉用日语喝问船长,“去哪里?”
我和宣仁此时身份只是普通船员,跟其他船员一样老老实实、战战栗栗地站在船长后面。船长汗水涔涔,连连鞠躬:“只是图书、玩具、手工艺品等普通货物,我们去仁川。”他急急忙忙又取出几份文件,“我们的手续是齐全的。”
满洲军少尉认真看着手续文件,态度是不折不扣的一丝不苟、只字不漏。足足五分钟后,他才把文件扔给船长,然后一挥手放行并带着部下返回橡皮艇上。
船长点头哈腰、满脸堆笑地尾随上去并敬上香烟:“谢谢!谢谢!”
满洲军少尉一甩手把面前的香烟给打飞,冷冷说道:“怎么?想贿赂老子?就冲这一点,我现在就可以扣下你们!”
船长吓得面如土色,拼命鞠躬道歉。
满洲军少尉冷哼一声:“别乱打什么主意!滚吧!”说完下船回到橡皮艇上。
看到一前一后夹着我们商船的两艘满洲军巡逻艇扬长而去,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宣仁似乎见怪不怪,我则隐隐地感到疑惑和不安:“这些满洲军士兵连一根香烟都不收?他们的军纪确实非常森严呀!如果这样的话,那我们以后运输‘东西’肯定会非常不方便啊!”
“这很正常。”宣仁笑道,“满洲刚刚征服我们,现在对我们还充满高度警惕,所以这些部队的上下军纪都很森严。但是...”他胸有成竹地补充道,“随着时间的推迟,他们会改变这一点的。弓弦若是长时间绷得很紧,就会在无形中慢慢废掉的。”
从金泽到仁川,沿途的隐岐诸岛、郁陵岛、对马岛、济州岛等地方都是满洲海军的基地,整个日本海、朝鲜海峡、济州海峡等海域也都是满洲海军的控制区,到处都是满洲军的舰艇,我们的商船前前后后被沿途遇到的满洲军巡逻艇检查了不下十次,这些满洲军对我们是一样的态度,完全不收一点点贿赂,作风非常正直廉洁。看来,满洲军对我们的提防确实非常重。
五天后,我和宣仁来到了韩国仁川。
仁川是韩国的主要大城市之一,也是韩国最重要的港口城市,除了鸭绿江大桥,满洲和韩国的贸易有一半都通过仁川来进行,中国南方和韩国的贸易基本都要经过仁川,并且仁川也是满洲海军的重要基地,所以这座城市发展得非常繁华,高楼大厦鳞次栉比,街头巷尾车水马龙。到了晚上后,我和宣仁悄然地行走在仁川的夜市里,整个城市灯红酒绿、歌舞升平。宣仁带我走到一座日式风格的豪华店面前,我们没有进去,实际上要进去是一件很艰难的事,因为门口人流如织,进去的客人络绎不绝,一半客人是韩国人,一半客人是中国人,并且这些中国客人里绝大部分都是得到假期后换上便服出来寻欢作乐的满洲军人。迎接他们的女人身穿我熟悉的和服,彬彬有礼地走上前鞠躬以迎接,那些客人高声谈笑,污言秽语充斥耳边,甚至还肆无忌惮地在女人们的脸上身上乱摸,可她们仍然礼貌微笑。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宣仁问我。
“妓院。”
“你知道这些女人是哪国人吗?”
“日本人。”我已经看出来了,所以心头苦闷,看到我本国的女子在这里向那些韩国人、中国人出卖肉体,不得不让我难以接受。本国女人在异地他乡强颜欢笑,让我深深感到屈辱。
宣仁点头:“这样的妓院有很多,除此之外,还有差不多的歌舞厅、夜总会等风月场所,不仅是仁川或韩国,满洲境内和支那南方也在雨后春笋般地不停出现这些风月场所,甚至在东南亚和美国,也正出现这样的场所。这些场所看上去毫无联系,但它们都是连锁的,名义上是由日本政府管理的,实际上却是我们皇室的又一个财政收入,我们在开办第一批妓院后,获得资金,然后开办更多以不停扩大规模。当然,我们在这同时也开办了日式餐馆之类的商铺场所,但那些场所的来钱速度远不如妓院,所以就基本放弃了。”
“张学良知道吗?”
“当然知道。但他无所谓。我们在海外开设连锁妓院,他只会哈哈大笑,日本政府靠着女人的身体来赚钱,他只会认为日本已经山穷水尽,甚至说我们日本人不知羞耻,除此之外,他还会有什么想法?所以他不会对这一点感到警觉的。”宣仁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别感到太难受。卧薪尝胆的故事你是知道的,勾践为了取得夫差的信任也出卖过本国女人的身体,他每年都从越国挑选成百上千名美女送到吴国。放心吧!总有一天,我们会把这种耻辱连本带利还给张学良的。”宣仁说道,“我们的妓院是深受满洲人欢迎的,张学良自己娶了两个老婆,然后宣布施行一夫一妻制度,不允许纳妾,当然了,他自己寻花问柳是没问题的,谁敢指责他呢?但其他人怎么办呢?男人都是好色的,所以,我们的妓院在满洲和其他地方都是大受欢迎的。我还可以告诉你这其中更多的门道。满洲和其他地方本地肯定也有这种风月场所,但我们的服务更好、收费更低、花样更多,日本女子更温柔敬业,所以就能在竞争中挤垮当地同行,满洲人还给我们的这些场所取了一个名字叫‘日式服务’...”
我实在不想听了。宣仁看出了我的烦闷,笑着说:“好吧,我们去其他地方。”
接下来的两个多月里,我被宣仁带去了很多地方,见到的基本是我们在各个地方开设的或者正在开设或者即将开设的风月场所。复兴日本这么伟大的事业居然需要用女人的身体来敛财赚钱,这不得不让我感到悲哀。尽管宣仁一直向我灌输着“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的理念,但我对这种东西始终提不起什么兴趣。很多晚上在闭目休息时,我都想起那一张张流落异国他乡忍住泪水屈辱强颜欢笑的本国女子的面孔,这让我极度痛苦。在这种复杂的情绪思想里,昭和十四年(1939年)到来了。
新年我是在仁川渡过的,自从去年年底被宣仁带出来,我还没有回国过。年后的某一天,宣仁来找我:“崇仁,我们回国吧。”
我求之不得。
他又眨眨眼:“我带你看看另一样东西。”
三月初,我和宣仁回到本州岛。稍微休息一阵后,宣仁带我去了本州岛南部,大概是在广岛附近的一片人迹罕至的山林地区。下车后,我和宣仁以及十多名随从打扮成普通的农民,边走边谈向山林深处。此时春暖花开,草长莺飞。
“崇仁,我问你,什么东西能让人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得暴利?”宣仁问我。
我迟疑着,没有回答。
走上一处山坡后,宣仁笑着指向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