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利姆中将走了一步很高明的妙棋,他故意放弃的基尔库克其实是北华军不得不要抱在怀里的一个火药桶,并且这个火药桶还因为英军的种种刻意安排而更加具有危险性。从巴格达向北出击的北华军为了攻占伊拉克北部三城,必然要先占领位置最前的基尔库克,继而使用巴格达通往北部地区并经过基尔库克的铁路交通线,自然而然,当北华军攻击埃尔比勒或摩苏尔时,基尔库克就是北华军的后方占领区以及后勤运输中转站,一旦这个要害地区出了问题,前线的北华军自然陷入后路断绝、腹背受敌的恶劣处境里。不仅如此,斯利姆中将还充分地利用了有利于英军的宗教因素,基尔库克的四十多万逊尼派居民是北华军手里的烫手山芋,也是巨大的潜在祸患,可北华军对这些数量庞大的居民是没有任何办法的,既不能杀,又不能打、不能关、不能强行驱赶,还要保护他们免遭什叶派伊拉克人和伊朗军的攻击戕害,甚至还要给他们提供粮食饮水等生活物资,同时还要提防他们,这些居民有力地帮助英军牵制了北华军的大量兵力,并且还是英军反击北华军的得力工具。
打个很简单的比方,在历史上的抗战期间,日军攻陷南京后大开杀戒,假如在千里之外的武汉居民对此是非常清楚的,日军在攻陷武汉后,武汉居民会怎么看待占领城市的日军?并且,武汉居民暗地里拥有很多武器。即便日军在占领武汉后采取“怀柔政策”,也不可能消除武汉居民对“双手沾满南京人鲜血”的日军的仇恨和警惕,如果日军再在武汉城内强行收缴居民武器,那武汉居民又会怎么想?再加上双方之间不断发生的小规模骚动冲突,更加让全城一片火药味,双方神经都绷到了随时会断裂的地步。在这样的情况下,大规模的反抗,完全就是不可避免的。
眼下的基尔库克就是这样的情况。不仅如此,中东居民要比中国人“更有血性”,这是宗教信仰的原因。
英军构建基尔库克防御工事时,在城内几座大型清真寺内挖掘了十多个地下仓库,秘密囤积了可以装备几个师的轻武器以及充足的弹药。北华军对此基本一无所知,因为入城的北华军为了不激怒当地居民,不敢强行搜查清真寺。另外,城内的居民在事先还被英军组建了一个“圣战”抵抗机构,首脑都是宗教极端分子以及英军的情报人员,英国人在上百年前就染指中东和印度,对穆斯林当然是非常了解的,因此拥有和当地人长得一模一样或者由当地人投效的情报人员是自然的事情。这个机构的组织是很严密的,十多名高层首脑负责运筹帷幄以及同英军进行暗中联系,几十名中高层领导人员各自管辖着属于自己的队伍,每支队伍拥有几百名或者上千名已经加入抵抗机构的平民,并且互相不联系,这样,即便北华军抓住其中一支队伍,整个机构也能以壁虎断尾的方式保全整体。在十月十日深夜,当基尔库克的北华军第120师再次被调走一个步兵团的第三天,这个抵抗机构陡然间爆发了全面的武装暴动。
整个基尔库克霎那间淹没在了腥风血雨和震天的喊杀声中。
第120师驻守在基尔库克的兵力只有两个步兵团、一万余人,并且基本都化整为零地分散在各个城区,遭到武装民军的攻击后顿时猝不及防,执行夜间巡逻的一支支巡逻队顷刻间淹没在了人数是己方十倍甚至百倍的武装民军的人山人海里,部分巡逻队立刻就遭到了毁灭性打击,涌过来的成千上万名武装民军让这些巡逻队犹如扔进黑色岩浆里的枯叶般无影无踪,很多官兵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甚至都不知道该不该开枪,在瞠目结舌中就被武装民兵乱枪打成筛子或被乱刀砍死,发疯牛群般呼啸而过的武装民军的脚底下,一些受伤倒地的官兵发出濒死的惨叫声,继而被精神陷入癫狂的武装民兵给踩死打死,身上的武器装备被无数只手给抢夺一空。有的巡逻队受到冲击较迟,有了回过神来的缓冲时间,急急忙忙躲入附近的楼房里,作为据点进行抵抗并发出信号求援。月光惨白的基尔库克的夜空中,求救的信号弹此起彼伏地发射上天,躲入楼房据点里的官兵们拼命在门口处用机枪步枪阻挡住泥石流般咆哮过来的武装民兵,同时打开无线电联络上级。
第120师的师部、各团部、营部的电话铃声和无线电收发声一起撕心裂肺地响起,电话的话筒里全是密集的枪械射击声和手榴弹爆炸声,伴随着基层军官歇斯底里的叫喊声,实际上师部团部里的军官们已经被震翻全城的枪声给惊醒了。
“...报告团部!报告团部!我是二营一连三排!我排现在xx城区的一栋建筑物里,全排正在遭到大量武装分子的攻击!已经阵亡八人,受伤十二人!包括五名重伤员!我排还坚持得住,但弹药消耗巨大,请求迅速增援!数量近千的武装分子已经彻底包围了我排所在的建筑物并且从各个方向猛攻我们!武装分子拥有步枪、轻机枪、手榴弹等轻武器,重武器似乎没有,情势岌岌可危!请立刻增援!请立刻增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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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过三十个这样的据点已经陷入武装民兵的人山人海里,大楼的门口处,架起机枪的射手拼命地扫射犹如浪花般一波接一波涌来的武装分子,封锁大楼的入口处,其余的士兵则在楼房二层三层等高处的窗口处也拼命对外射击或投掷手榴弹,机枪扫射的弹火中,扑过来的武装分子成排成排被打死或被从天而落的手榴弹给炸死,断手断脚漫天飞舞,血雾肉雨在人群里翻腾乱溅,中弹的武装分子在哀嚎声中血如泉涌地滚滚倒地,尸体和伤员在大楼外堆成了延绵不断的小山,但后续的武装分子继续黑压压涌上来,飞蝗般的子弹呼啸向坚守据点的北华军士兵们。有军官在事后回忆道:
“这是几十人对上千人的战斗!我们完全被分割,被包围!只能依靠子弹来阻挡那些发了疯般要冲过来的武装分子!我们当时没有战斗的激情,只有恐惧!是真的恐惧!因为攻击我们的武装分子不是军人,不会遵守国际战争法,他们就是一群丧失理智的疯子,一旦我们的火力网被他们突破了,一旦我们没有子弹了,他们就会像恶狼一样撕碎我们的!我们真的搞不懂这些穆斯林,他们的精神简直是走火入魔,令人恐惧至极!他们比军人敢死队还要不怕死!穿着黑色的衣服,就像黑色的海浪般不断扑来,让我们产生了窒息般的恐惧。在我和弟兄们的眼里,我们看到无数张狰狞可怖的面孔,满耳都是他们在嚎叫着的震耳的‘吉哈德(阿拉伯语,圣战)’。他们为什么这么仇恨我们?我们真搞不懂!大楼外的空地上已经是血流成河,被我们击毙的武装分子足足好几百,他们虽然可怕,但基本没有军事素质,硬生生地冲向我们的火力网,因此被打死无数,可后续的武装分子毫无惧色,爬着死人堆,继续冲过来!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无惧死亡!我是一个参加过多场实战的老兵,可面对这种画面,我还是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怖。机枪组的弟兄把机枪架在门口拼命扫射,枪膛都红得发亮了,其余的弟兄也在拼命开火,大家都很清楚,一旦让这些发了疯的武装分子冲进来,我们不只是会死,还会死无全尸!在战斗中,我们亲眼看到了两个画面。我们楼房正对面的一个巷子里,踉踉跄跄地跑过来二十几个我们的弟兄,几乎每个人都背着一具鲜血淋漓的尸体或伤员,他们应该是另外一支巡逻队,但运气没有我们这么好,没有来得及躲进建筑物里构建据点,他们看到了我们的据点,拼命地想跑过来,我们也看到了他们,弟兄们都急得两眼冒火,对那一小群的弟兄喊道‘你们快点过来’,那些弟兄拼命地跑过来,但围攻我们的武装分子很快发现了他们,一大片的武装分子,足足好几百人,犹如一团浑浊的黑水般涌了过去,那些弟兄急忙开火,但他们在空地上,没有什么东西可依托,在打死了上百个武装分子后,后续的武装分子彻底淹没了他们,我们就在一百多米外的地方目瞪口呆地看着,却无法出去帮助那些弟兄,刺耳的、熟悉的汉语惨叫声继而传来,听得我们撕心裂肺,涌上去的武装分子手里挥舞着步枪和砍刀,立刻把那一小群弟兄以及他们背着的伤员尸体都给杀死并砍得四分五裂,他们身上的武器装备被撕扯抢夺得精光,鲜血四溅,惨不忍睹。我和弟兄们都红了眼,但在几分钟后,我们又看到了同样惨烈的画面,在我们据点附近不远处还有一个据点,里面是我们另一支巡逻队,也在跟我们一样,发疯地抵抗,但是,他们架在门口的机枪突然熄火了,不用说了,肯定是卡壳出故障了,机枪手甚至都来不及修理,就这么十几秒的时间里,外面的武装分子便趁着机枪火力停止的这短短一刻,汹涌冲了进去。最后关头,我看见那个据点里的弟兄们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叫声,齐齐挺着刺刀迎面冲杀向人数是他们几十倍的武装分子,他们很英勇,死得非常有尊严,都是真正的硬汉子,都在肉搏战里被杀死的。让我们极度痛苦的一幕出现了,杀死他们的武装分子在暴戾地狂呼胜利,乱刀把我们的那十几个弟兄都给分了尸,几个被人群簇拥起来的武装分子高高举起手,手里是几个我们弟兄的人头。看到这一幕,我们险些都发了疯。实际上,死在这场暴乱里且尸体落在武装分子手里的弟兄基本上都被砍了头,有的弟兄还没有死,只是被俘了或受伤不能动,也被活生生地斩首,死难的弟兄都死无全尸,并且死后受了极大的侮辱,尸体被武装分子拖在大街上,这让我们悲愤至极。”
第120师师长霍守义获悉这场全城暴乱后极度震惊,他急忙调动部队镇压暴乱,同时出动直升机增援那些被困在据点里或陷入武装分子包围圈里的基层部队,上百架直升机呼啸在基尔库克的上空,寻找发射信号弹的地方,给苦苦坚持的据点部队运去弹药或运走伤员和阵亡官兵,同时用机载机枪和火箭炮猛烈轰击武装分子。但这场暴乱已经形成一发不可收拾之势,短短两个小时内,就有一千五百多名北华军官兵阵亡,受伤者更多,多个城区被武装分子占领。之所以造成这样的局势,一来是北华军缺乏准备,事发突然,并且武装分子人数极多,一开始就有超过十万人参加,一半拥有步枪手榴弹等轻武器,还有一半拥有砍刀等冷兵器,同时参加暴动的居民还在不断地增加;二来是城内的北华军为了维持治安,再加上城区面积不小,因此化整为零,结果给武装分子造成了逐个击破的机会;三来是因为暴乱发生在夜间,第120师的一万余官兵里足有一半人正在睡觉,只有区区五六千官兵在执勤,对付超过十万的武装分子,自然猝不及防,不少官兵是在睡觉中被破门而入的武装分子给杀死在床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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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种急如星火的消息不断被送到霍守义面前。局势已经刻不容缓,出动的直升机群虽然挽救了上千名被困官兵,但整体镇压已经无效,第120师留守基尔库克的一万余兵力已经丧失了三分之一战斗力,超过一半的城区已经被武装分子占领(一些城区是当地北华军据点部队被直升机接走后而丢失的),如果霍守义没有事先把师部迁移到城郊外,恐怕第120师都要被武装分子斩首了。
“火车站怎么样了?”霍守义焦躁地问道。基尔库克最大的价值,就是火车站。
副师长关玉衡回答道:“也遭到了猛烈攻击,但还在我军手中。不过,攻击火车站的武装分子在武器装备上更加精良,拥有迫击炮、轻型步兵炮等步兵重武器,且具有很明显的军事素质。另外,火车站与外界的通道已经被截断得差不多了,增援的话,只能用直升机。还有,火车站虽然还在我军手里,但火车站周围的铁路线却被破坏得十分严重,从巴格达开来的我军运输军列已经严重受阻。”
“不用说了!这肯定是英国人在搞鬼!”参谋长董昆吾气愤地道,“武装分子手里拥有那么多英式武器,从哪里来的?武装分子组织庞大、筹划严密,谁主导的?攻击火车站的武装分子具备军事素质,谁在指挥?一切的一切,都肯定是英国人在搞鬼!英国人刻意地污蔑丑化我们,千方百计地挑拨我们和逊尼派穆斯林的关系,继而利用他们,攻击我们!”
霍守义点点头:“英国人是幕后主使,我一点都不意外。但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基尔库克得失重大,一旦丢了,我们在前线的几万军队都会被釜底抽薪!”
关玉衡蹙眉道:“可是...依靠我们的力量,怕是难以稳住基尔库克的局势了!”
董昆吾咬牙切齿道:“我们在城外还有伊朗军的4个师,约五万兵力,可以把他们调进城来进行镇压!”
关玉衡吃惊道:“这样...不妥吧?我们之所以把伊朗军放在城外,就是因为伊朗军属于什叶派穆斯林,而基尔库克城内的几十万居民都是逊尼派穆斯林。现在局势又这么混乱,一旦伊朗军入城,大规模的屠杀就是不可避免的!伊朗军和逊尼派伊拉克人是异族异国异教徒关系!”
董昆吾道:“那又怎么样?杀光拉倒!这些居民都已经不是平民了!而是武装暴徒!他们杀死了我们多少弟兄?我们还跟他们客气作甚!既然他们拿起了枪,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关玉衡犹豫道:“可是...我们如此苦心地一再忍让,不就是为了避免进一步激化与逊尼派的矛盾吗?巴格达事件已经让我们有嘴说不清了,如果基尔库克再爆发大规模的屠城事件,那我们就彻底跳进黄河洗不清了!伊朗军一旦入城,双方肯定火拼!局势会彻底无法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