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中静一没有说话,脸上掩映在阴暗中。
美国本土西北区最大城市、美国西海岸重要港口西雅图。
夜幕如墨,几艘大型运输船缓缓地开进港口里,码头边早已是人头攒动,一队队全副武装的美军如临大敌地维持着秩序,陆地上人山人海,数以万计黑头发、黄皮肤的青壮年男子云集在码头边的岸上,一个个脸上都是惴惴不安的神色,但没有大声喧哗的吵闹,只有压抑的沉默。
驶入码头里的运输船开始放下舷梯,岸上的美军对人群喊道:“上船!都上船!”
人群井然有序地开始登上船,在上船的过道口,他们惊奇而意外地发现,驱赶自己上船的美军的态度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凶恶,虽然也谈不上多么友好,但美军给每个上船的黄种人都递上了几袋食品、一条毛毯、几个牛肉罐头。不过,人群并没有太多的高兴,更多的还是惶恐,因为一个长期凶神恶煞的人突然间“善心大发”,这很有可能不是什么好事,囚犯在上绞索架之前都是要吃一顿丰盛的断头饭的。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人群里,惶恐不安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些说话声音是日语。
被美军赶上船的都是日裔美国青壮年男子,他们刚刚从集中营里被释放出来。
一年多之前,随着北华军突袭并攻占夏威夷,太平洋战争正式爆发,紧接着,美国境内立刻掀起了声势浩大的排华浪潮,在以3K党为代表的白种人激进组织和种族极端分子的推动下,再加上美国政府的默许和纵容,这场排华浪潮愈演愈烈,一发不可收拾,继而演变成了排斥以华人为主的所有东方人、所有亚洲人的全国性社会活动。但是,北华政府随即与美国政府展开互换侨民战俘的活动,美国境内的上百万华人华侨迅速被北华政府接回国内,使得美国境内基本已经没有华人或华裔美国人了。这就导致美国人的“全民情绪”无处发泄,结果,美国境内的日本人倒霉地成了华人华侨的替代品。说白了,美国人打着爱国主义的旗号想排华,但美国境内已经没有华人华侨,而日本人一来跟中国人长得差不多,二来文化文字也非常相似,三来,日本毕竟也不是无辜的,日本是北华的帮凶,所以美国境内的排华浪潮因此而变成了排日浪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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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境内的排日浪潮原本只是排华浪潮的替代品,但是,有两件火上浇油的事情使得把日本人当成中国人进行排斥的美国人彻底“假戏真做”了,一是澳洲战事前,日本政府名正言顺地对美国宣战了,二是澳洲战事后,日军在达尔文港展开了骇人听闻的大屠杀,这两件事使得排日的美国人彻底有了充分的理由,同时掌握了道义上的制高点。美国境内,日裔律师、医生、司机等技术人士被毫无征兆地吊销了营业执照,日裔人士的保险被保险公司莫名其妙地注销掉,以打鱼为生的日裔侨民被禁止出海,公共汽车上,日裔人士被禁止坐在座位上,买东西排队时,美国人可以理直气壮地插到日裔人士的前面,加油站不肯把汽油卖给日裔人士,公司、工厂、商店、银行等企业都拒绝“雇佣华人和日本人”。美国人嘴上说排斥的是“以华人为主的东亚人”,但因为美国境内已经没有华人华侨了,所以实际是日本人顶缸。美国街头的公共厕所上写着“本厕所不接待华人、日本人等所有披着黄皮的东方人”,表面上看,日本人和华人一样倒霉,但华人已经撤离了美国,所以这个“披着黄皮的东方人”就是针对日本人。美国民间和美国政府公布的各种歧视东方人的种族政策规定看上去是对付华人华侨的,实际上最大的受害者是日本人。
在1943年夏季,罗斯福总统正式下达第9066号行政命令,允许美国政府和美国军方把“危害美国安全的亚裔人士进行集中管理”,实际上就是允许设立集中营。当然了,最大的受害者还是日本人。累计有超过30万美国境内的日本人和已经拥有美国国籍的日裔美国人被集中押送到美国西海岸的荒凉地区,关进了名为“紧闭中心”的集中营里(美国也是东部发达,西部落后),这些集中营四周都由铁丝网包围,并有武装人员守卫,没有批准,里面的日本人不得擅自离开。被关进去的日本人丧失了人身自由和绝大部分的财产,银行里的存款被冻结,不动产也被没收。同时,超过5000名在美军里服役的日裔士兵基本上被迫退伍。
这些美国集中营绝大部分都在美国西部,建设在贫瘠荒芜的地区,条件非常简陋,可疑分子会被反复隔离审查。当然,这些美国关押日本人的集中营比起北华、德国用来关押苏联人的集中营,待遇还算好的,里面的日本人不需要做苦工,食物和医药也算充足,更加没有毒气室、焚尸炉之类的东西,不会遭到有组织有计划的大规模屠杀或虐待。
1944年春季,美国当局突然间大幅度地改善了集中营的待遇,被关押拘留在里面的日本人虽然谈不上大鱼大肉,但也是丰衣足食。接着,集中营里的青壮年男子被挑选出来,曾在美军里服役过的得到优先权,继而被秘密地用火车集中送到了西雅图,送上了运输船。
阴沉沉的东北太平洋上,船队贴着美加西部海岸线,一路向北,船上的日本人都感到越来越冷,都披上了美军事先发给他们的毛毯。十多天后,沿途已是冰天雪地,气温也是滴水成冰。最终,船队抵达了一片银装素裹、白雪皑皑的陆地。
“下船吧!”船上的美军语气温和地对船上的日本人说道。
惊疑不定中,这些日本人陆续从各艘运输船上踏上陆地,迎接他们的是一群军人,为首的是数十名军官和几名将军,一半是白皮肤的美国军人,一半是黄皮肤的东方人,穿着旧日本帝国陆海军的军装。
人群慢慢地在岸上陆地集结好。
寒风中,一个日本陆军大佐站在人群前面一个高台上,举起一个高音喇叭:
“同胞们!天皇陛下和你们的祖国日本已经向你们发出召唤!日本,已经沦亡在满洲人的铁蹄下!并且在满洲人的胁迫下而不得不与美国开战!所以,为了光复大日本帝国,美国将会和日本联合起来,一起对付满洲人!帝国军现在已经被满洲军所控制和监视,所以,我们将在美国的阿拉斯加和美国军队的帮助下重建大日本帝国皇军!你们就是第一批新帝国军的军人!”
所有的日裔美国人都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