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皇宫,一间隐蔽的会议室。
裕仁天皇微闭双目,神色波澜不惊,犹如老僧入定般地端坐在长条会议桌首席位置,会议桌的左边坐着一排身穿军服的人,右边则坐着一排身穿西服的人,现场总人数并不多,加起来只有寥寥可数的十二三人,但都是日本此时最核心的领导高层,并且其中一小半都是皇族成员。
重光葵和藤山爱一郎毕恭毕敬地半鞠身着面向裕仁,汇报着沈阳谈判的结果:
“陛下、诸君,沈阳方面态度强硬,面对我们提出的抵押神器和领土的要求,他们表示愿意接受这种方案,但必须要根据他们的意愿而进行改动。首先,在抵押领土方面,北华要求我们以日本全境领土进行抵押,包括本州岛,允许北华军登陆和全面接管本州岛,然后正式在澳洲大陆上划分领土给我们,根据日本全境领土总面积的三倍进行计算,我们可以在澳洲大陆上获得首批总面积约111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根据我们的要求和北华的允许,我们在澳洲大陆上获得的土地分为三部分,一部分是以达尔文港为核心的澳洲中北部地区,面积约5万平方公里,一部分是以福蒂斯丘河流域为核心的澳洲西北部地区,面积约26万平方公里,一部分是以珀斯为核心的澳洲西南部地区,面积约80万平方公里,这三片地区都是资源丰富、土壤肥沃的佳地;达尔文港拥有地理优势,是东南亚和澳洲之间的必经之地,坐拥贸易核心便利,假以时日必成为第二个东京湾;福蒂斯丘河流域水网密布、平原少山、气候温湿,农牧业极其发达,可成为帝国的粮仓;珀斯地区拥有巨量的煤炭、石油、钢铁、金属等资源,是帝国发展重工业的宝地。倘若我方同意,北华即可将这三片地区作为第一批新领土而转交给我方。另外,我方累计欠北华共13.7亿美元的债务,根据抵押条约,我方必须在十五年内还清,若我方完成该条约的义务,北华会在十五年后把日本全境的主权都归还给我方,但治权由双方共同拥有,北华军在九州岛、四国岛、北海道岛、本州岛的驻军数量都会得到限制。...”
裕仁沉默不语,现场众人则迅速交换着含义不同的目光,互相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首相鸠山一郎开口道:“抵押本州岛的行为,是我方得到新领土之后开始,还是我方得到新领土之前开始?”
重光葵回答道:“之前开始。倘若我方同意签署该条约,北华军立刻登陆和全面接管本州岛,在三个月后,我方即可向澳洲展开移民和开发等诸项事务。”
鸠山一郎问道:“我方可否先以九州岛、四国岛、北海道岛为抵押,先在澳洲大陆上获得这三岛总面积三倍面积的新领土?”
重光葵回答道:“北华不同意这一点。”
现场的议论声顿时更大了。
“我不同意!”陆军大臣、裕仁皇叔东久迩稔彦亲王第一个旗帜鲜明地表态,“按照北华的这个方案,日本还没有获得一寸的新土地,却要把本土四岛全部拱手相让,岂有此理!”
“何止岂有此理!简直是包藏祸心!”军事参议官载仁亲王也表示反对,并且声色俱厉,“如果让北华军登陆本州岛,帝国就彻底回天无力了!届时,帝国将彻底成为北华军砧板上的鱼肉!我等到时候也会是张学良的阶下囚!北华的这套方案,用心之险恶,可谓昭然若揭!你们居然还好意思把它带回来?混账!”他满脸怒色地呵斥重光葵和藤山爱一郎。
重光葵和藤山爱一郎顿时战战栗栗、汗如浆出。
博恭亲王和守正亲王也都表示强烈反对。日本的皇族成员里,握有实权的便是这四位亲王,特别是载仁亲王和博恭亲王,辽日战争前,一个是陆军最高指挥机构参谋总部的总长,一个是海军最高指挥机构军令部的部长,可谓权倾朝野,辽日战争后,日军参谋总部和军令部都被迫解散,因此载仁亲王、博恭亲王、守正亲王等皇族要员便以“军事参议院参议员”的名义担任裕仁的高级顾问,实际上是协助裕仁让日本皇族掌握军政大权,只有东久迩稔彦亲王担任陆军大臣这个公开的实权职务。可以说,此时的日本皇族是掌握着一半以上的日本高层领导实权的。四位亲王一起反对,基本上就代表着日本皇族的意思了。
财政大臣贺屋兴宣低声道:“可是...帝国实在是山穷水尽了,政府财政入不敷出,广大民众都生活在饥寒交迫中,如果能获得澳洲大陆上的新土地和资源,帝国就能绝路逢生、百废俱兴、重振国力,倘若我们拒绝北华的方案,既丧失了最后的机会,也有可能激怒北华,并且,北华说不定会因此而出尔反尔,在战后直接不把澳洲大陆分给帝国了,到时候,不堪设想啊...”
载仁亲王怒火中烧:“简直是鼠目寸光!张学良居心险恶,北华图谋不轨,你们难道都看不出来吗?他们妄图通过卑鄙无耻的阴谋彻底灭亡帝国!当初北华军侵略帝国本土,帝国就应该与之以死相搏,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几年来,帝国完全是苟延残喘,举国上下饱受凌辱!当初签署那份所谓的合作联盟条约时,我就看出来了!澳洲大陆分明是北华欺骗帝国的谎言!北华根本就不会把澳洲大陆分给帝国!签署了那份丧权辱国的条约后,北华吞并了帝国三岛,现在,他们想彻底灭亡帝国!澳洲战事进行到此时,北华已经彻底暴露出了他们食言而肥的真实嘴脸!如果北华是真心诚意要把澳洲大陆分给帝国,为何现在却推三阻四?狡辩阻扰?当初他们撒下弥天大谎,是赤裸裸的缓兵之计!从而让他们吞并了帝国的海军和重工业!现在,他们已经准备跟我们图穷匕首见了!所以他们才拿出这份阴险歹毒的方案!北华声称会在澳洲大陆上划分面积三倍帝国面积的新领土给帝国,却要先登陆和接管本州岛,而现在,帝国政府唯一拥有的领土就是本州岛,一旦我们拱手相让,那就是自掘坟墓!北华军登陆本州岛,我们就彻底丧失了最后的反抗力量,彻底沦为北华军的鱼肉!如果那时北华军再翻脸不认账,那我们又能奈何?我们那时已经是束手就擒、引颈待戮!交出本州岛,我们必死无疑!根本就没有什么澳洲大陆,根本就没有什么新领土,只有把日本置于死地的巨大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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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博恭亲王也愤然道,“如果北华是真心诚意要给我们新领土,那为何却一而再地找借口推脱刁难?这本身就非常可疑!开出这么令人发指的条件,更加是阴险歹毒至极!北华分明就是在欺骗我们!他们一直在欺骗我们!现在,他们试图哄骗我们彻底跳进他们已经给我们挖好的最终陷阱里!一个万劫不复的万丈深渊!如果我们还自欺欺人地相信他们,日本就彻底完了!澳洲大陆固然美妙,但我们不能被这个空泡般的幻想给麻醉了理智!我们其实什么都不会得到!只会得到灭亡的可悲结局!根据这份协议,我们要交出本州岛,让北华军在本州岛登陆,三个月后,我们才能向澳洲大陆移民,每个月移民十五万,把日本一半人口移民过去就需要二十年的时间!在这二十年里,我们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毫无反抗之力!北华随时都可以翻脸!我们为什么要把日本的命运完全地交到异族人的手里?这简直是拿日本的命运、拿大和民族的命运在冒险!在犯罪!我们决不能干这么危险的事情!”
东久迩稔彦亲王恨恨地道:“帝国军在澳洲战场上已经死伤了二十五万将士,损失极其惨重,但却有一半以上的将士都是因为北华军的背后暗算而白白牺牲的!海军最后一艘大型军舰长门号战列舰也被北华军扣押在了新加坡,分明就是被他们吞并了!北华军根本就是拿帝国军作为炮灰和挡箭牌!他们让帝国军为他们卖命卖力、流血流汗,根本就没打算把澳洲大陆分给帝国!”
宫廷首席顾问木户幸一也叹息道:“是啊,澳洲大陆固然美妙无比,但...北华开出的条件实在是太苛刻了,让我们实在是无法放心啊!”
首相鸠山一郎、外相重光葵、财政大臣贺屋兴宣、文部大臣牧野伸显等文官原本都是赞同跟北华合作的,但是,面对北华开出的这个条件,他们也觉得难以接受。
辽日战争结束后,北华半控制了日本,而日本军政高层在接下来则分成泾渭分明的两大派,一派主张跟北华展开合作,通过给北华卖命卖力而在这场世界大战中分一杯羹,最理想的结果就是如愿以偿地得到澳洲大陆;另一派主张对北华阳奉阴违,暗地里积蓄力量,图谋东山再起。前一派系以政界文官为主,被称之为“合作派”,后一派系以军方将领为主,被称之为“反抗派”。反抗派自称“勾践派”,意为卧薪尝胆,称呼合作派为“日本秦桧”,认为他们的行为根本就是卖国求荣和与虎谋皮。辽苏战争期间,反抗派暗地里与苏联进行联盟合作,捞到了不少的好处,反抗派原本认为辽苏会打得两败俱伤,打算坐收渔利并趁机对辽开战,联合苏联一起打垮北华并瓜分北华,但苏联始终没有与辽德联盟陷入持久战,最终走向了崩溃灭亡,反抗派见势不妙,急忙停止了反叛北华的计划,生怕日本会给苏联陪葬,所以并没有露出马脚,此时,辽美开战,反抗派一开始很谨慎,没有进行过激的行为,因为反抗派担心美国会成为第二个苏联,但美国并没有像苏联那样被辽德联盟速战速决地打垮,反而领导美英同盟与辽德联盟陷入了持久战中,这使得反抗派再度看到了希望并因此而蠢蠢欲动。实际上,反抗派已经暗地里跟美国进行了多次联系和来往,载仁亲王等四位亲王都是反抗派的核心人物,但他们不敢以皇族成员的身份进行活动,毕竟一旦东窗事发,肯定会祸及日本皇族,北华必然会对日本皇族秋后算账,所以反抗派都以二三线人物进行秘密活动。
北华开出的“日本抵押全部领土才能得到澳洲新土地”的条件,使得反抗派更加群情激奋,合作派虽然还抱有一丝希望,但也因为这个苛刻条件而产生了犹豫心理。会议室内,意见基本上是一边倒。海军大臣米内光政虽然是军方将领,但一直都属于合作派,可现在,他也忍不住改弦易张了:“唉!北华开出的条件实在太苛刻了!虽然不排除他们是因为猜忌我们而不得不防备我们,但是...我们实在很难接受这个条件啊!”
鸠山一郎苦涩地道:“可我们现在是进退维谷。接受这个条件,我们极有可能彻底血本无归,不接受这个条件,北华极有可能会以此为借口,在战后也拒绝把澳洲大陆分给我们,我们该怎么办呐?重光外相,你们能在沈阳的谈判桌上让北华方面松松口吗?”
重光葵苦笑:“顾维钧说了,这是北华唯一能接受的条件。其他条件,他们概不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