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克星敦号航空母舰的指挥室内,哈尔西少将等指挥官们无不喜气洋洋,因为他们刚刚获得了一场宝贵的胜利。根据飞行员们的报告,美军舰载机群成功击沉了北华军一艘航母,并重创了另一艘,而美方除了损失了130多架舰载机外,没有任何军舰损失,最宝贵的三艘航空母舰都安然无恙,最巧妙的是,当美军舰载机群此时返航回航母时,天也正好黑了下来,夜幕是保护美军航母的天然屏障,北华军即便试图反击,他们的舰载机群在夜里也是无法找到和攻击美军航母的。对于美军来说,进攻和撤退的时间都把握得刚刚好,堪称是天衣无缝。此时是19时05分,天色刚刚暗下来。天空中乌云密布,海面上一片漆黑。凯旋归来的美军舰载机群顶着猛烈的东风,盘旋徘徊在舰队上空,希望能降落在航母上,一些飞机的油量指针已经接近于了零,处于危险的状态中,再不降落到航母上,这些飞机就不得不坠毁或迫降。
美军航母毕竟距离交战海域只有200多海里,处于北华军舰载机和潜艇的攻击范围中,因此美军航母在白天尽量躲在云层之下,到了晚上立刻实行灯火管制,所有军舰都黑灯瞎火,这使得舰队完全隐藏在黑茫茫的天空和同样黑茫茫的海面之间,返航的美军飞机在舰队上空焦急地盘旋着,因为看不清飞行甲板而无法降落。
时间在一点一点地流逝着,哈尔西在列克星敦号的指挥室内踱来踱去,沉闷地抽着烟,陷入左右为难的犹豫中。舰长威廉怀德赫尔上校走过来告诉他,由于天黑,舰队又实行灯火管制,所以返航的舰载机无法降落,如果再不解除灯火管制,那空中的飞机只能落入大海,白白损失掉,并且在这种黑茫茫的环境里,捞救海面上的飞行员也是很困难的,舰队毕竟马上要撤退了,也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所以无法详细而周密地搜索海面,到时候,肯定会有很多飞行员因为无法降落在航母上而死在大海里。
哈尔西望了望外面的夜空,轰隆隆的飞机引擎声回荡在舰队上空,闪着白、绿、红三色灯光的飞机像萤火虫般在夜空中盘旋着,就是无法降落。航母上的舰员很着急,因为他们看到己方飞机凯旋归来,却偏偏无法降落,而飞机上的飞行员也同样心急如焚,他们的飞机就要耗尽燃油了,却迟迟不能降落。返航的美军舰载机共57架,但眼下已经有七八架摔入了海中,都是在空战中受伤的飞机,它们摇摇欲坠地坚持回来,却无法降落,飞行员只得跟飞机一起坠落或迫降在漆黑的茫茫大海上。有的飞行分队通过无线电约定,同一飞行分队的飞机在燃油告竭后要一起迫降,以免失散。但在黑夜中想要完成这个过程无疑是非常困难的,如果舰队一直保持着灯火管制,那么落海的飞行员很有可能要一直泡在海水里,等到天亮才能获救。在哈尔西思考的这个过程中,接连不断地有美军飞机因为耗尽燃油而降落在海面上。
点起一根烟后,哈尔西冷静地思索着。
在刚才的拉包尔战斗中,美军可以说是大获全胜,重创北华军两艘航母(美军坚信认为击沉了一艘),自身除了损失舰载机外,舰队毫发无损。但是,北华军毕竟还有两艘航母,而美军的舰载机损失惨重,所以美军也不想恋战,准备见好就收,在夜幕的掩护下全速撤退。时间是非常宝贵的,不能再耗费下去了,必须要立刻做出决定。
如果哈尔西命令舰队继续保持灯火管制,舍弃那几十架舰载机,命令空中的舰载机都迫降在海面上,留下一艘驱逐舰在这里打捞营救落水飞行员,在这同时,舰队全速向南撤退,那么,哈尔西将会赢得一场堪称完美的胜利,自身航母安然无恙,却重创了对手的两艘航母。此时的美军和北华军都不知道,在后半夜和明天,俾斯麦海和所罗门海会降下大雨,这是舰载机无法出动战斗的天气,北华军在雨天里无法追击美军航母,而美军航母先是得到夜幕的掩护,后又得到大雨的掩护,绝对能平平安安地逃离。可以说,连老天爷都站在美国人这边。但是,但是,哈尔西很难做出这么铁石心肠的决定,首先,因为他的冷酷命令而不得不驾驶着飞机迫降在海面上的那些美军飞行员都会凶多吉少,即便舰队留下一艘驱逐舰在这里打捞营救,但在黑夜的大海上捞救分散在海面上的飞行员是很困难的,落水的飞行员肯定会有很多人淹死或冻死,这在人道主义上是说不过去的,哈尔西即便赢得了这场战事,国内的社会舆论也会对他的冷酷无情而进行批评攻击,那些死难的飞行员的家属更加不会放过他,天天在他家门口扔石头,毕竟美国人最崇尚的就是“人权”。退一步说,那些舰载机飞行员是这场胜利的头号功臣,是他们的奋勇出击,给敌人造成重创,但是当他们带着捷报高高兴兴地回来时,舰队却抛弃了他们,这种过河拆桥的做法不但会伤害飞行员们的感情,更加容易打击己方士气;其次,除了那些飞行员外,那些舰载机也是宝贵的,航母的战斗力就是舰载机,没有舰载机的航母就等于没有炮弹的战列舰,北华军毕竟还有两艘完好无损的航母,如果北华军的那两艘航母此时已经对美军展开追击,并准备在明天天亮后反击美军,那美军就需要舰载机进行战斗护卫,在拉包尔的战斗中,美军舰载机损失非常巨大,足足损失了130多架,因此眼前这几十架舰载机跟那些飞行员一样都是难以舍弃的。美军舰队的最大速度是33节,一晚上差不多10个小时,也就是说,明天天亮的时候,美军舰队也只能撤退到330海里外,但这个距离只是飞机一个小时的航程,所以在明天天亮的时候,美军舰队仍然会有被北华军舰载机攻击的危险,在舰载机已经损失惨重的情况下,又抛弃这些飞行员和这几十架舰载机,一旦再度爆发战斗,美军的战斗力会极其衰弱。这确实是不得不要考虑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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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如果哈尔西此时命令解除灯火管制,空中的舰载机固然能平安地降落在航母上,已经落到海面上的飞行员也能获救,但灯火通明目的舰队就会在黑茫茫的海天之间成为极其醒目的目标,如果这里有北华军的舰载机或潜艇,那舰队必然会遭到重创。列克星敦号和萨拉托加号都是重型航母,也是美国海军仅有的两艘重型航母,每艘造价高达8000多万美元,这是巨大的财富,虽然以美国的财力国力而言,损失这两艘航母只是九牛一毛,但在眼前这场战争的整体大环境下,美军是万万不能损失这两艘极其宝贵的重型航母的。
难!真难!哈尔西感到极度的焦躁。
全舰队的舰员在等着哈尔西的命令,在舰队上空苦苦盘旋着的美军飞行员也在等着哈尔西的命令...哈尔西不知道,在舰队更高地方的云层间,已经在磨刀霍霍、准备下手的北华军的舰载机也在等着他的命令。
19时10分,在经过足足五分钟的思索后,哈尔西咬了咬牙,对身边的舰队副参谋长阿利伯克上校命令道:
“开灯!”
伯克上校问道:“两艘航母都开灯吗?”他提议道,“其实一艘开灯就足够了。”
哈尔西坚定地道:“都开灯吧!迅速处理掉这件事,赶紧撤退,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霎那间,海面上光华闪耀,列克星敦号和萨拉托加号所有的航行灯、指示灯、照明灯、锚灯齐刷刷大放光泽,航母的庞大身躯在夜幕下显露无遗,飞行甲板清清楚楚地被灯光照耀了出来,各艘军舰的探照灯也都打开了,为飞机导航,明亮的光束射向天空,驱逐舰用副舰炮发射照明弹,无线电台还向空中飞机发出明码电令,通知飞机可以在任何一艘航母上降落,而不需要特地寻找自己所属的航母,一切都以抓紧时间为前提。
这是哈尔西犯下的致命错误。尼米兹在事后感慨道:“要是哈尔西当时狠狠心地抛弃那些舰载机和飞行员,带着舰队全速撤退,该多好啊!”
五千米高空中,朝鲜号飞行长乐以琴中校浑身颤抖地看着原本黑茫茫的海面上陡然间出现的这座灯火通明的钢铁小镇,他此时的感觉就像阿里巴巴陡然间发现了强盗们的藏宝山洞。“好啊!好啊!美国佬,你们终于自掘坟墓了!”乐以琴激动得热泪夺眶而出,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上下牙齿也在打颤。
如果哈尔西不开灯,那北华军在这一战中就彻底输了,连最后扳回一局的机会都没有,但正因为哈尔西冒险开了灯,给了北华军反戈一击的最后机会。美军舰队的上空,90架北华军的舰载机正蓄势待发,包括21架零式、43架斯图卡、26架鱼鹰,所有的飞行员此时都热血沸腾。实际上,这些飞行员已经连续飞行三个小时了,拉包尔战斗发生时,他们一直躲在云层里,两个小时都在“晃悠”没有参战,跟踪美军飞机找到美军舰队又飞了一个多小时,这么久的飞行时间让他们都感到筋疲力尽了,但此时,他们无不激动得精神大振、斗志昂扬。
其实,北华军的飞机并不是真的在美军舰队的上空,因为美军航母是有雷达的,北华军的机群靠得太近,必然会被发现。因此机群大部队还在100海里外,需要二十分钟才飞来,这个距离是躲避美军雷达的安全范围,此时只有乐以琴、哈虎文驾驶的八架鱼雷机和轰炸机在美军舰队上空。美军机群正在乱糟糟地准备降落,雷达不可能发现几十个光点里多出的这八个不速之客。
“大队长,进攻吗?”副飞行长哈虎文用同样颤抖的语气在对讲机里问道。
“不着急,不着急,再等等,再等等。”乐以琴喘着粗气,心脏在狂跳。
乐以琴是北华军航空兵“四大天王”之一,擅长驾驶鱼雷攻击机,他非常清楚航空母舰的弱点,在舰载机起飞或降落的时候,航母是最脆弱的。所以,乐以琴强忍住心头的悸动,屏气凝神地等着空中盘旋的那些美军舰载机进行降落,并且等他们降落得差不多的时候再发动致命一击。
美军航母上,导航军官挥舞着手里的荧光棒,慢慢地引导第一批的几架飞机安全着落,但盘旋在舰队上空的美军飞机就像飞蛾扑火般,都在灯光的指引下都聚拢了过来,都在进行着降落前的盘旋飞行,使得秩序迅速陷入了混乱中,导航军官很难让它们依秩着落,有的飞行员因为飞机燃油即将耗尽而心急如火,急于早点降落。混乱中,一名飞行员竟不顾列克星敦号发出的“等待着落”的信号,硬是向舰上着落,结果与刚刚降落的几架飞机撞成了一团,造成多人受伤,使得航母甲板上更加混乱了,另外还有好几架飞机不顾信号顺序,争先恐后地在萨拉托加号上强行降落,再次造成了互相冲撞的事故。
哈尔西在舰桥上焦躁地看着这幕混乱的画面:“需要多久才能回收所有飞机?”
怀德赫尔上校回答道:“起码要一个小时。”
哈尔西不安地道:“我们现在正处于最脆弱的时期,但愿上帝保佑这个时候北华军不会突然间窜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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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r!”一名军官火急火燎地奔过来,“雷达发现我舰上空有几架飞机正在俯冲!”
“是我们的飞机吗?”哈尔西心头一震,浑身一冷。
“不是!他们没有回答我们的无线电口令!”
“JesusChrist!”怀德赫尔上校倒抽了一口冷气。哈尔西手里的香烟则脱手而落。
19时30分,乐以琴先用无线电命令100海里外的机群立刻飞赴目标地,随即与身边的七架飞机齐齐地对美军的两艘重型航母展开了俯冲,八架飞机包括2架战斗机、4架轰炸机、2架鱼雷机。迎着美军航母那醒目的灯火,尖啸着从天而落的四架斯图卡精确地把八颗炸弹全部扔到了列克星敦号和萨拉托加号上,每艘挨了四颗炸弹,同时又各挨了一条鱼雷。两艘军舰齐齐地动山摇、烈焰冲天,落在飞行甲板上的炸弹绽放开八团怒涛火球,落弹处的美军舰载机齐齐被炸成了碎片,飞机边的舰员和飞行员尽皆粉身碎骨,四分五裂的飞机和七零八落的人体碎片随即在气浪中漫天飞舞,飓风般的冲击波呼啸着横扫过飞行甲板,把大批完好或破碎的飞机和人员都掀上天或直接刮进了海里。那两条鱼雷对列克星敦号和萨拉托加号的破坏力倒不是特别大,只是炸开了两个窟窿,落在航母甲板上的这八颗炸弹虽然也没有给这两艘巨舰造成毁灭性的打击,但给美军造成了重大损失和人员死伤,因为飞行甲板上飞机人员云集攒动,炸弹落下去后,立刻人体尸骨与飞机残骸漫天齐飞,鲜血和燃油同时遍地横流。两艘航母都一片狼藉,仿佛几棵圣诞树在甲板上升腾而起,到处都是翻飞而燃烧着的“花瓣”,周围海面上尽是被掀翻到海里的飞机碎片以及鲜血淋漓的舰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