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翻过窗户跳进走廊里,用钥匙打开档案库的库门,仓库里因为没有开灯而一片漆黑。黑影拎着一个东西,轻车熟路地走到了其中一个房间前,再次用钥匙打开门,里面是一个足有一人高的钢制保险柜。黑影轻轻地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距离最后的成功只有一步了。那几个德国西门子公司的机械设计师明天早上就会从德国乘飞机赶来,时间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
黑影取出一个微型手电筒,对准保险柜上门的密码转盘,然后非常熟练地转动密码盘,输入早被他记在心里的七个数字后,柜门发出“啪”一声轻响,保险柜打开了。
里面空无一物。
黑影并不吃惊,因为他并不是来拿东西的,而是来放东西的。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仍然是“啪”的一声轻响,整个档案库刹那间笼罩在了光明中,雪亮的电灯随着开关被摁下而让躲藏在黑暗中的人或物都无所遁形。
黑影僵住了,然后叹息一声,闭上眼睛。
开关边,站着舒国生、熊正平以及几名精干的警察和特工,都端着手枪。
“是你!”熊正平看到黑影的真面目后,又震惊又愤怒。
“是他。”舒国生笑眯眯地道,“这个推理游戏现在终于到收尾的时候了。”
“你怎么知道他会跑到这里来?”熊正平迷惑地望向舒国生。
“老马!”舒国生对身边的马玉林问道,“根据你那天的足迹推断,周永安身高多少?体重多少?”
马玉林回答道:“身高一米七左右,体重八十五公斤至九十公斤。”
舒国生对熊正平道:“熊局座,你认为这个数字有什么问题吗?”
“周永安一米七的个子却重八九十公斤,似乎…”
“似乎有点重了,是吧?因为周永安是个体型匀称的人,不是大胖子。”舒国生微笑道,“但我相信马玉林的神眼是不会出现太大的误差的。事后对周永安进行验尸,发现他身高一米七一,体重七十三公斤。”
“那多出来的十几公斤是什么东西?”熊正平愕然不易。
“熊局座,假如你要亡命天涯,你会随身携带什么东西?”
熊正平略一思索,立刻有了答案:“钱!”
“正解!”舒国生分析道,“周永安发现东窗事发,于是仓惶跳窗逃命,随身携带了十几公斤的东西,肯定是钱喽!我后来检查了周永安的书房,发现房间十分整洁干净,这就怪了,周永安破窗跳楼,用什么打破窗户玻璃的?在那种紧急情况下,他肯定不是用胳膊肘撞的,而是用某个坚硬东西砸开窗户的,那东西还能是什么呢?自然是装着钱的皮箱。所以,通过这些蛛丝马迹,我推断出,周永安逃跑时身上携带了一个十几公斤的皮箱,里面装满了钞票。”
“但是,这又引出了一个自相矛盾的疑点。”舒国生继续抽丝剥茧,“本来周永安对我们要逮捕他以及我们对他所属的贪腐集团进行暗中调查应该是不知情,那么他当天的逃跑也应该很仓促,起码看上去是的,因为他当时穿着睡衣和拖鞋,但他却事先准备好了一个装满钱的皮箱!这不奇怪吗?熊局座,周永安那三个公司总经理只是贪腐集团里的小角色,假如你是主谋,你得知少帅要全面调查这件事,你会怎么做?”
“当然是弃车保帅、杀人灭口!”熊正平不假思索。
“杀人也要分方式的。”舒国生嘿嘿一笑,“你是直接杀,还是进行伪装?”
“我是幕后主使,如果直接杀这三个小角色,就会反而暴露我的存在,等于告诉调查人员,他们是被灭口的,那么调查人员肯定会继续追究,毕竟这是少帅亲自下的命令,在全国境内,没人敢跟少帅正面对抗,就是蒋介石也要对少帅礼让三分。所以,我虽然要杀人灭口,但肯定不会直接杀,而是精心伪造成自杀、意外等事故,让调查人员以为他们是畏罪自杀或死于非命了,这样,我既达到了杀人灭口的目的,也没有暴露我的存在。”熊正平回答道。
“没错!就是这个道理。那么,周永安的死,我大致上就可以推理出真相来了。周永安事先已经得到通风报信,凶手告诉他,马上会有人逮捕他,但他一定要伪装成事先不知情,在逮捕行动开始后,要仓促逃跑。周永安心领神会,他装模作样地穿着睡衣拖鞋逃命,看上去确实是仓促逃跑的,但他爱财如命,毕竟要亡命天涯了,所以他事先擅自准备了一个装满钱的皮箱。呵呵,这个小小的细节成了致命的破绽。一个仓促逃命的人居然事先已经准备好了装满钱的皮箱,这不可疑吗?而凶手,则故意只带了很少的人去抓捕他,给周永安逃命的机会。在周永安别墅后面的树林里,凶手遇到了周永安。看到周永安抱着的皮箱,凶手气急败坏,因为计划被周永安给破坏了。但当时情况紧急,凶手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先杀死周永安灭口,然后假装受伤,同时把周永安的皮箱放进他的警车后备箱里,最后找个机会把这箱子钞票放回周永安的保险柜里,从而弥补那个细节破绽。现在,他来了,所以我就在这里守株待兔了。并且,周永安死的那个树林里长满了大丽花,我在凶手的警车后备箱里发现了一些大丽花的花粉,这肯定是粘在周永安皮箱上的花粉了。”(大丽花是东北地区比较广泛的一种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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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正平等人转过头,怒视准备把周永安的钱悄悄放回保险柜里的黄永祥。
黄永安叹息一声,放弃了抵抗,他打开手里这个属于周永安的皮箱,里面齐刷刷都是整整齐齐的钞票,印证了舒国生的推理。
“舒局座分析得一针见血。我事先已经嘱咐过周永安,让他不要做任何的准备,因为他一旦有所准备,就说明有人给他通风报信,继而就暴露了我这个内鬼的存在。”黄永安苦笑,“但这个白痴居然事先准备了一箱子的钞票,这简直就是告诉别人,他事先已经得到通知,自然也会暴露我的存在。我当时在树林里看到他手上的皮箱时又惊又怒,这个白痴彻底毁了我的计划。我当时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杀了他灭口,然后把皮箱上交,但调查组肯定会因此而判断出调查组里有内鬼,我即便不会立刻暴露也会被调查,那接下来的局势就彻底不是我能控制的了;另一个是杀了他灭口,把皮箱藏起来,里面的钱找个机会再放回他的保险柜,造成他完全没有事先准备的假象。如果顺利完成,即便马玉林看出周永安逃跑时携带了十几公斤的东西,也不能作为证据。”
“所以你当时阻扰董彦杰用氧焊切割手段强行打开那个保险柜,因为你知道里面什么都没有,周永安的钱不翼而飞,反而会提前暴露你。”舒国生补充道,“董彦杰在周永安的书房里发现了一个墨镜、一个假胡子、一小撮纸张灰烬,再加上周永安的妻子说他前一天曾出去半天,但我去他的公司调查过,发现他根本没有去公司,那么周永安去哪里了呢?肯定是去银行了。墨镜和假胡子都是伪装道具,他在多家银行里累计提取了三十万法币的现金,我派人去沈阳所有的银行进行调查,确实印证了我的猜测,有个戴着墨镜有胡子的中年男人来取过大笔现金,至于废纸篓里的纸张灰烬,应该是他烧掉的存折和取款单。你要做的,就是把他取出来的这笔巨款放回他的保险柜里,这样才能合理地解释周永安的财产问题和他前一天去银行取钱的问题。”
舒国生看着脸色灰白的黄永祥:“其实你根本就没打算救周永安,你直接听从你的幕后主使,你根本就是为了杀周永安灭口。周永安之所以听你的安排,你肯定对他说了假话,你让他跟你一起演戏,假装事先没有得到通知,十分仓促地逃跑,这样就能掩盖你这个内鬼,你骗他说你会在后面的树林里等着他,假装被他用枪打伤,然后让他开着你的警车逃跑,最后会有人在什么地方接应他之类的,周永安对此深信不疑,乖乖地走进你的陷阱里,其实呢,其实你根本没打算救他,因为你的幕后主使要求你杀人灭口,周永安根本不知道他已经必死无疑,你会伪装成他开枪拒捕,然后被你射杀,而你也中弹受伤,来一出苦肉计,很好,你的幕后主使对此很满意,因为周永安表面上看是‘拒捕被杀’的,不是被杀人灭口的,从而隐藏了幕后主使。”
黄永祥苦笑:“是的,计划很顺利,但周永安这个白痴偏偏事先准备了一大笔钱,让我的计划从一开始就出现了不可预知的意外。”
熊正平又愤怒又痛心疾首:“永祥啊!你当警察已经整整十年了!我看你做事雷厉风行并且有勇有谋,才破格提拔你做沈阳公安局副局长,没想到你居然也被那些金钱给腐蚀了,你的堕落和蜕化真让我痛惜!”
“熊局座,你以为他只是一个被贪腐集团拉拢的腐败分子吗?”舒国生缓缓地用凌厉的眼神看了看黄永祥,“你错了,这个人绝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