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浩然笑了笑:“水无常形,兵无常势。有时候,反其道而行之,恰恰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傅作义和张自忠好奇地道:“如何反其道而行之?”
萧浩然道:“傅钧座、张将军,你们在夏天都吃过西瓜吧?”
“当然。”
“那我问你们一个问题。假如,你们到菜市场上要买15斤西瓜,你们面前有四个西瓜,一个是重15斤的大西瓜,另外三个是每个重5斤的小西瓜。你们是直接买那一个大西瓜呢?还是买那三个小西瓜?假设,这两种西瓜的瓜皮厚度都是一样的,瓜瓤也一样好吃。”
傅作义饶有兴趣地笑了:“你这个问题是,同样是15斤重量,一个大西瓜和三个小西瓜,哪种的瓜瓤多、瓜皮少。其实,这也是个有趣的数学问题,可以计算出来的。”
张自忠也笑了:“不需要计算,生活经验告诉我们,买大西瓜更划算。”
萧浩然点点头:“我想出的这个防御战术,就叫做‘瓜皮战术’。”
“‘瓜皮战术’?愿闻其详。”
萧浩然认真地道:“把这座城市比喻成一个西瓜,那么,瓜瓤就是我军,瓜皮就是苏军,在瓜瓤重量相等的情况下,如何包裹起更多的瓜皮?这就是我们的问题。我们只有六万士兵,苏军则有五十万。六万瓜瓤,如何包裹起五十万瓜皮?”
傅作义立刻明白了:“我懂了。把城市化为一个整体,就是一个大西瓜,而把城市分散成多个据点,就是把这个大西瓜化为多个小西瓜。自然而然,后者的瓜皮更多,同样的道理,后一种防御作战所牵制和消耗的苏军也能更多。”
“不错!”萧浩然点头,“就是这个道理。把新西伯利亚当成一个整体来防御,我军兵力密度太小,薄弱点太多,而把新西伯利亚分割成多个据点来防守,舍弃很多无关紧要的地方后,我军兵力密度会增加,薄弱点也会减少。进攻,要集中力量进攻,防御,同样也要集中力量防御。”他摊开地图,“新西伯利亚在我们的重建规划下,全城划分为17个区,加上郊区22个卫星镇,一共有39个区,我研究过了,这39个区里只有12个有军事价值,其余的其实都可以放弃。这12个有价值的区,包括4个工业区、3个大型居民区、2个码头渡口、2个火车站、1个市政府以及三家银行所在的市中心区。我提议,放弃那27个无价值的地区,把兵力搜索到这12个有价值的地区里,构建成12个的大型据点,死守到援军到来。”
“这样做,就是放苏军入城,自动放弃城市防御的完整性了。”傅作义十分惊奇。
“不错,这就是反其道而行之。”
傅作义沉吟了半晌:“你这个‘瓜皮战术’很有意思,也很有思维突破性,但...实际上行得通吗?”他有些犹豫。
萧浩然分析道:“这个战术的核心思想是反其道而行之,就是把防御作战的缺点拿出来当优点使用,之所以以前没人用,是因为它需要具备三大必要条件。一、主动让苏军分割包围的各个据点之间要互相保持联络,确保战斗步骤统一齐整,不在同一个战壕里却也能分工明确、互相配合。我军无线电已经普及到营级部队,实现这一点毫无问题。部队打仗最怕什么?就是怕身陷重围、孤立无援,甚至被上级当弃子抛弃掉,但无线电保持通畅,就能让每个据点里的官兵们心里有数,自己虽然被苏军包围,但其他部队就在附近与自己并肩作战,从而稳定军心;二、物资储备。孤军作战,如果弹尽粮绝,即便人没有死绝,也不得不投降。新西伯利亚是我军西伯利亚铁路线的中转站,每天都有成千上万吨物资在这里经过,我看了城内的军用仓库,每个仓库都堆满了物资,保守估计,每个士兵能平均分到一千五百发子弹,足够消耗下去了;三、部队的精神意志。打这样的战斗,需要特别坚韧忠诚的部队,才能在身陷重围的情况下也镇定自若、从容不迫。张将军是西北军出身的,第五军的核心和中高层军官也都是西北军的老底子,西北军坚韧耐战、忠诚勤恳的精神在中原大战里就得到了证明,啃着咸菜馒头的西北军在进攻作战中比吃着罐头白面的晋绥军打得还要出色。另外,我相信张将军的练兵能力,他一手训练出来的部队,肯定是令行禁止、军纪森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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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自忠凛然道:“绝对没有问题!士兵们最怕什么?最怕当官的在最危险的时候抛下他们独自逃跑,而这种事,我张自忠宁死都干不出来的!”
“我和傅钧座也会在这里,履行职责到最后一刻。”萧浩然诚恳地道。
“不管我活着还是我死了,我的士兵绝不会溃乱!”张自忠极其自信地道。
“只要我们这些当官的都做出榜样,士兵们就不会乱的!更何况还是张将军训练出的虎贲雄狮呢!”傅作义坦然地笑道。
新西伯利亚的军用机场边,十几辆卡车从不同地方开进而来,车子上都装着一个个大纸箱,里面都是各部队基层官兵刚刚在战壕里写下的遗书。傅作义和张自忠这两位新西伯利亚最高长官也稳住激荡心绪,走到机场边的一排桌子上,摊开白纸信函,挥笔下书。而在现场还有上百名第五军的中高层将领和军官,也一起取出纸笔。基层官兵们写好了遗书,自然该轮到长官们了。张自忠的遗书写道:
“自鸦片战争起,国家积弱近百年,受列强凌辱亦近百年,为国家能洗刷前耻,为中华之昌隆崛起,我等身为军人,受国家之养育,人民之恩情,自当义不容辞,为国奋战到底。只要我等能有此决心且身体力行如一,我们国家以及我五千年历史之伟大民族,必然能再度雄立于世界之巅。能投身于如此伟大之征程,死而无憾矣。”
傅作义其实跟张自忠并不是很熟悉,毕竟傅作义出身于晋绥军,张自忠出身于西北军,但此时无意中看了张自忠的遗书,傅作义忍不住心潮澎湃、热血上涌,掏出一支钢笔,也笔走龙蛇地写起了遗书。上行下效,古今皆然。现场这上百名的将领和军官看到两位主将都如此舍生忘死、慷慨赴难,无不热血沸腾得不能自已。上百名七尺男儿红着眼睛,趴在桌子上、扑在板凳上、蹲在地上,挥笔疾书写遗书,这个场面谈不上雅观,甚至还有些滑稽,但却无比的庄严肃穆。身为中国军人的他们,在距离祖国家乡千里之遥的异域土地上,为国家的复兴和民族的强盛而慷慨赴难,这份气势是何等的豪迈!又是何等的激扬!
现场只有萧浩然没写,他孑然一身、光棍一条,写信也没人收。此时,他只是沉默不语地望着远处的连天炮火以及西伯利亚黄荒原上那无边无际的原始森林,几分钟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身回指挥部,发了份电报给后方:“我需要特种部队,还需要一百架直升机。”
两个小时后,四架容克-52运输机带着第五军六万余官兵的遗书,飞向天际,飞向后方,这也断绝了官兵们心头的念想。此时官兵们心头剩下的,只有与苏军决一死战的绝决。恶战,随着彻底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