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老子的防毒面具又他妈的丢了!链条狗,赶紧过来给老子记大过呀!”
“宪兵大哥,我坦白!我交代!我昨天晚上干了一个老毛子女人,你们来抓我吧!”
按照军规,士兵是不能辱骂宪兵的,否则会受到很严重的处罚,但这些士兵即将踏上九死一生的战场,他们心里都很清楚,会有很多人没法回来,也许就有自己,既然都要死了,他们也没什么可怕的了,所以才在上战场前如此肆无忌惮地发泄心头的恶气。宪兵们其实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没有跟这些即将为了国家而舍生忘死的勇士们进行计较,而是默默地忍受着他们的讥讽和辱骂。有一个宪兵中队长显得很坦诚地对我说:“我和我的弟兄们都知道我们宪兵让他们步兵很讨厌,但他们马上就要上战场了,就要去玩命了,我们在心里其实是很尊重他们的,他们是了不起的。他们上阵前冲我们出出恶气,我们又怎么会跟他们计较呢?”
我问道:“我们有士兵临阵脱逃然后被你们射杀吗?”
他回答道:“极少,基本没有,我们的士气还是很高的。其实真的有个别士兵临阵脱逃,我们也是打腿。除非上级下达了特别严厉的命令,我们才会下死手格杀勿论。上次有个士兵从战场上跑回来,被我们的子弹打断了腿部动脉,流血过多死了,后来军医告诉我们,那个士兵虽然没有外伤,但他的耳朵都被炮弹震聋了,他跑回来其实不算逃兵。我们虽然没有错,但也感到后悔,后来我们集体把一个月的军饷都寄给了那个弟兄的家里,表达我们的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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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兄们!”军官们的喝声让我把注意力转了回去,一个个排长、连长等基层军官在阵地上高高地挥舞起手枪,厉声吼道,“跟我上!”在这里要特别说明一个细节,像连长、营长这样的中层军官是要身先士卒的,但他们都把军衔标志给摘了,而是在军服后背上用红色的颜料写上“某连连长”“某营营长”。军官们在后背上写上自己的身份,最重要的原因是防止苏军狙击手,同时,军官既然要把后背给士兵们看的,这也表示军官是要冲在士兵们前面的,并且在战场上是不能转过身的。
我身边的士兵们一起爆发出一种可以用疯狂来形容的吼叫声,这种叫声绝不是仅仅提高音调的喊声,而是饱含一种极度情绪的咆哮,生活在和平环境下的人是发不出这种声音的,因为发出这种声音的人是“下定决心要杀人的人”,就像一个杀人犯在丧心病狂之下并且是百分之百不会迟疑犹豫地举起一块石头即将要砸死一个人时发出的声音,这种声音里也蕴藏着强烈的“老子豁出去了”“老子也不打算活了”意味。我被这些士兵们的吼叫声吓得很心惊胆寒,同时我看到他们脸上的表情都是一种狰狞而凶恶的神色,是的,他们是一群即将不要命地去杀人的人,怎么可能会正常呢?
漫长的半小时已经过去了,我们的轰炸机正在陆续返航,而炮群则向着远处延伸炮击,到处都是火苗和青烟的一片废墟呈现在我所在的这个步兵营的面前,这是这些士兵们马上要夺取和占领的地区。我身边的士兵们在军官的带路下,犹如豹子般齐刷刷地跃出战壕,后面的坦克和装甲车也碾压过战壕,和步兵一起冲锋。此时此刻,我的心情非常激动,非常紧张,整颗心都在颤抖,因为我身处于一个热血沸腾的环境里,与此同时,军乐队开始演奏高亢激昂的军乐,这不得不让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也沾染上士兵们拥有的那种伟大而激扬的勇气。在营长特地调拨给我的两个士兵的保护下,我跟我的摄影师跌跌撞撞地跟上去。
“范先生,你这么玩命干什么?”保护我和摄影师的士兵说道。
“职责所在!”我喊道,“我哪里玩命了,跟你们相比,我简直是在玩耍。”
“嘘...”一阵阵尖锐的哨子从远处传来。“苏联人反击了!”保护我的士兵喊道。
苏军的冲锋命令是用哨子来发出的,我看见几个星星点点的红色在远处的废墟里摇动,紧接着便是一阵阵很清楚的“乌拉”声,包含的战意同样地澎湃而昂扬。枪声和爆炸声剧烈而密集地响起,我隐约看见穿着沙黄色军服的我军士兵和穿着灰色的苏军士兵已经展开了接触和战斗,双方的后续士兵都在涌上去。成百上千躲藏在废墟里、断墙后、暗堡内、机器下的苏军士兵络绎不绝地呐喊着从各个角落里冒出来,汇聚成一股股灰色的洪流反冲向了我军部队,伴随着各种歇斯底里的俄语口号声。我真不知道那些苏军士兵是怎么熬过我军的机群轰炸和炮群轰击的,那种轰炸轰击简直是地毯式的,苏军士兵在战场上的生存能力不得不让人感到震惊。当然,肯定有很多苏军还没有参战就被炸死了,出现在战场上的这些苏军也都是头破血流、衣衫褴褛。我举起望远镜,非常清晰地看见了一张张白种人的脸,那灰蓝色眼睛里闪烁着同样的凶恶。我也承认,苏联士兵在体型上确实比我们的士兵略大一点、壮一点,这是黄种人和白种人的天然差别。值得注意的是,这些苏军大部分都戴上了钢盔,并且人人都有武器,那种两个人一条枪的情况已经没有了,这从侧面也反应出了苏联的工业能力在进行着迅速的恢复。
双方开始爆发激战,我们的几辆轻型坦克和装甲车碾压着废墟冲上去竭力开火,弹火非常明亮,就像电焊一样刺眼,那种密集而响亮的扫射声更加让人不寒而栗。被坦克机枪击中的苏军横七竖八倒地,血肉横飞、肢体乱舞。其实,不是只有炮弹和炸弹才能把人炸得血肉横飞的,高速的机枪子弹和速射炮弹也照样能把一个活生生的人打成一地的碎肉。坦克炮喷出一道道烈焰,一个个苏军堡垒被炸飞,苏军的尸体就像一堆柴火被吹翻般乱糟糟地倒地。双方士兵依托着掩护物,展开猛烈对射,手榴弹互相嗖嗖嗖地飞舞,惨叫声此起彼伏,既有俄语的,也有汉语的,在听到汉语的惨叫声后,我心头一颤,但听多了,我迅速也就麻木了。声嘶力竭的吼叫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滚雷不断的爆炸声、撕亚麻布般尖锐的机枪扫射声、建筑物倒塌的轰然声...充斥我耳边,黄色的硫磺弹幕和沙尘般的灰土在交战区域内犹如云雾般四散弥漫,血雨腥风在疯狂扩散着。这片城区的地面就像稻田一样,坑坑洼洼、弹坑如麻,遍地都是废墟、垃圾、子弹壳、武器零件、被太阳晒得完全脱水的干尸,以及不断增加的新鲜的尸体。枪林弹雨间,我清清楚楚地看见一个又一个士兵犹如触电般倒地,冲锋中的士兵在中弹后,流血不是那种常规的喷血,而是喷出粉红色的血雾,因为这些士兵都处于高度亢奋中,心脏跳动的速度非常高,血压也自然大大增加,因此身体被打穿后,高压的鲜血会产生一团血雾喷射出身体。踩到地雷的士兵以各种姿势飞舞上天,腿脚与身体分离,然后在惨叫声中一起落在血泊里。
苏军阵地上,大批的苏军举着呼呼冒着火苗的燃烧瓶,前仆后继地把燃烧瓶投掷向我们的坦克和装甲车。我猛地听到女人的尖叫声,是从苏军阵地上传来的,苏军那里有大批妇女参战,她们帮助苏军抬担架和运送弹药,甚至拿起阵亡苏军的武器对我们的士兵开火射击,我们的士兵毫不留情地对她们开火,女人的尖叫声显得格外刺耳。“不要贴着墙!小心跳弹!”一个军官厉声对他的几个士兵高喊,那几个士兵显然缺乏经验。苏军从各个方向喷射过来的交叉火力十分凶猛,那些高速飞行的子弹能把墙壁上的砖块给剥掉一层,被打裂了的碎屑犹如雪花般飞舞,四面八方乱弹乱飞的跳弹具有极大的杀伤力,甚至比直射的子弹更有威胁性。接到两边的墙壁被打得火星四溅,靠墙前进的士兵接连不断被跳弹击中致命的肋部,继而血如泉涌。缺乏经验的士兵认为靠着墙走更有安全感,实际上危险性更大。被炸飞到墙上的士兵瞬间从一个活人变成了一堆碎肉。未倒塌的建筑、被炸塌的暗堡,甚至路边的土堆里都在喷吐着火舌,不断地有士兵中弹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