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萧浩然点点头，“其实在朝鲜战争爆发后，我就怀疑少帅身边有间谍。因为朝鲜北部战役的战略计划是我主要负责制定的，挑起战争后，我军主力暂时不急于快速推进，而是在朝鲜北部集结重兵，引诱日军集结主力与我军展开决战，继而将其包围聚歼。但战争真正爆发后，日本人没有上当，宁愿搞梯次递增的添油战术也不与我军展开决战，我那时候就怀疑日本人是不是知道了我们的作战计划。我随后又制定了两份新的作战计划，一份是运送第108师在济州岛登陆，一份是运送第108师在仁川登陆，在向少帅汇报时，虽然办公室里只有我和少帅，但我为了防止有窃听器，因此我故意说出的是济州岛登陆的方案，实际上，我真正要说的东西都在纸面上。”
张学良点点头。那边萧浩然向他汇报作战计划时，嘴上说的是调动第108师在济州岛登陆，实际上摊开的文件上写着的是调动第108师在仁川登陆，同时萧浩然还在文件上写道：少帅，您身边可能有间谍，请小心隔墙有耳，请配合我演戏。张学良心照不宣，跟萧浩然一唱一和。
“果然，伪装的运输舰队从威海出发，开赴到济州岛海域时，遭到了早有准备的日军舰队的截杀，我们损失了4艘老式的水上飞机母舰和三十多艘老式的船只，上面装载着的两万吨石头和六千多穿着我军制服的日俘都被日军送进了海底。这场海战后，第108师顺利在仁川登陆，而我则在这投石问路后进一步确定了少帅身边真的有间谍。”
“间谍究竟是谁？我随后把这件事汇报了少帅，相信少帅已经让舒副局长展开调查了。但就在一星期前，我通过一个很久没有使用的渠道，获悉我的一个同伴要跟我接头。我怀着极度惊讶的心情，在接头后看到这个人就是少帅你的秘书谢亚萍。我当时非常吃惊，因为我怀疑谢亚萍是日本间谍，没想到她居然是南京间谍。泄露我军作战计划的是南京吗？于是我当面问她，她承认了。我当时真的非常愤怒，南京居然把我们的对日作战计划泄露给日本人，这简直太荒谬了！并且，谢亚萍代表上级要求我把我军在朝鲜南部的作战计划书也搞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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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肯定很不愿意吧？”张学良问道。
“当然不愿意。”萧浩然坦诚地道，“我是计划的主要制定者，却要亲手把自己制定出的计划送给敌人，这种痛苦是非常让我难以承受的，我觉得这是对我的侮辱，也是对整个北华军的不负责任，因为我这个计划制定者泄露了计划，导致成千上万的将士白白丧命。我当时就对她进行了一个间接的警告，要求她不要再行动，不要再破坏。但是很快，我便又有了一个让我浑身冰凉的想法。南京为了阻止北华的强盛，竟然把北华的军事计划泄露给日本人，那么，谁能保证谢亚萍不会杀了少帅您？”
“所以你对谢亚萍动了杀心？”舒国生若有所思。
“是的。我要杀了她，一方面是为了自保，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护少帅。”萧浩然道，“我无法举报她，因为我自身也不干净。她死了后，我才能做回我自己。我的信仰在南方，但我的理想在北方，而且这几年下来，我的信仰也已经转移到了北方。实际上，我基本上没有给南京效过多少力。对于少帅您，我问心无愧。”
“你打电话给谢亚萍，骗她说搞来了作战计划，然后在那家咖啡店的八楼楼顶，用雨伞布置好了杀人现场，是吧？”
“是的。我知道她可能正在被你们调查，所以在她家里杀了她是不可能的，于是我把她秘密约出来，在外面除掉她。她是南京的间谍，除掉她，我没有任何心里不安。”
舒国生点头：“我相信，谢亚萍也是在你们的第一次接头后产生了杀人念头。你给她间接的警告，让她隐隐以为自己可能要暴露了，那么，作为一个即将暴露的间谍，她还能做什么呢？当然是发挥余热，做出最后的贡献，杀掉少帅。案发当天晚上8点整，是你跟少帅约定的时间，而在7点的时候，你打电话给谢亚萍，准备干掉她，实际上，她正在准备干掉少帅和你。但是，接到你的电话后，她知道她如果不去，你肯定会起疑，并且她如果在最后时候还能从你这里捞到什么情报，也是赚了。于是，她在两难之下，让她的双胞胎姐妹出动了。”
萧浩然道：“难怪，我明明已经放倒了一个，怎么又出现一个。”
舒国生道：“萧处长，我们在事发后检查了你的住所，发现当天晚上你的住所里已经有了几个不速之客，并且这几个不速之客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回来时杀掉你。还有，为什么谢亚萍会进行这么蹩脚的刺杀，我都明白了。”
萧浩然颔首：“其实我在被谢亚萍开枪击倒的那一刻就想明白了。”他看着舒国生和张学良，“谢亚萍其实是伪装成南京间谍的日本间谍。”
张学良忍不住愕然了。
“英雄所见略同啊！”舒国生笑了，“想明白这一点后，很多古怪的东西都顺理成章了。谢亚萍表面上是少帅的秘书，暗地里是南京的间谍，而更深的骨子里则是日本的间谍，她表面上以南京的名义泄露了我们的作战计划，实际上是出于她原本的动机。在获悉你是南京的人并且她自身隐隐可能暴露后，她采取了最终的措施，杀掉少帅，因为少帅和北华已经严重威胁日本的安全了。杀掉少帅后，她还想嫁祸给南京，而你，则是她最好的嫁祸对象。这样，我们失去了少帅，并且和南京反目成仇，日本得到的利益自然是最大化的。”
“老舒，谢亚萍和她那个双胞胎姐妹究竟是谁？”张学良实在忍不住了。
“不知道。”舒国生摇摇头，“这样的女间谍多不可数，双胞胎女间谍倒是很少。按照谢亚萍的年龄来看，她有可能就是日本人所谓的‘帝国之花’竹内云子。我估计，竹内云子应该还有个双胞胎姐妹，但竹内云子的老师土肥原贤二很聪明，她给其中一个云子制造一场假车祸什么的，让她名正言顺地消失在世界上，成为没有身份的人，成为另一个云子的影子。这样的话，竹内云子搞间谍活动，她有个跟她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姐妹进行配合，必然能在很多事情上掩人耳目。少帅，您的办公室和谢亚萍的办公室之间，是不是有一个秘密的小门？”
张学良神色尴尬，面红耳赤道：“是的...”他在两个月前找借口装修，实际上在他办公室的卧室里开了一个隐蔽的小门通往隔壁谢亚萍的房间，这样，两人幽会云雨什么的，谢亚萍就不需要经过外面的门了，省得外面的卫兵看到少帅的秘书频繁地进入少帅的房间，一呆就是几个小时，搞得风言风语，同时如果于凤至或谷瑞玉过来“突然查岗”，张学良也能让在自己办公室里的谢亚萍通过卧室衣柜后面的那个秘密小门溜回隔壁去。一开始，张学良还为自己的“发明”而沾沾自喜，这种“偷情”的刺激感让他甚是享受，有句话说得好，男人在偷情时的智商仅次于爱因斯坦，女人在捉奸时的推理仅次于福尔摩斯。但张学良做梦也没想到，自己险些就自掘坟墓。
舒国生点点头：“果然如此。谢亚萍通过那个秘密的小门钻进少帅你的房间，偷走了你的自卫手枪，并躲在卧室里，等萧处长来的时候，她走出来并反锁上门，然后试图杀了你和萧处长，最后再通过那个秘密的小门溜回她自己的办公室里。枪声响起时，卫兵们开始撞门，但撞开门起码要一分钟时间，足以她安然无恙地跑回去了，到时候她再一脸无辜和惊讶地从她办公室的正门出来，从而撇清自己的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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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说不通吧？”张学良有些迟疑，“你们应该会发现那个秘密小门的。”
“如果我们没有发现，谢亚萍就没有嫌疑，我们会以为萧处长刺杀少帅，你们两人同归于尽而死，我们去搜查萧处长的住所，会发现南京的电台和密码本，那我们就会非常水到渠成地得出结论，萧处长是南京间谍，杀了少帅；如果我们发现了那小门，谢亚萍就有嫌疑，但她是伪装成南京间谍的，所有我们即便逮捕了她，她也只是会供认她是南京的人，她的目的还是达到了，我们会水到渠成地得出结论，萧处长和谢亚萍都是南京的人，两人联手杀死了少帅。不管怎么样，谢亚萍栽赃陷害南京的目的都会完成。她本来就是南京间谍，因此她派人放在萧处长家里的微型电台和南京密码本当然都是真的。只不过，她有一个地方没有计算到，那就是她没想到萧处长会起杀心要杀了她。萧处长在天台上刚刚干掉一个，结果在少帅的办公室里又看到一个，自然而然非常震惊，随后回过神来意识到这个谢亚萍要对少帅下手，从而提前做出反应并救了少帅一命。”舒国生说完他的推理后，问萧浩然，“萧处长，我始终有个疑问百思不得其解，你并不知道存在两个谢亚萍，对于你来说，谢亚萍死了后，你就一了百了，彻底撇清了自己的关系，但你为什么在见到第二个谢亚萍之前反悔你起了杀心并让曹璞去救那个谢亚萍？”
萧浩然目光中有些惆怅：“我在天台上布置现场的时候，看到那个谢亚萍的外套口袋里露出一张纸条，我便拿走了，由于在天台上看不清，所以我离开天台后借着路灯才看清楚是什么。那不是什么情报，只是一份医药单。来到边防公署大楼后，我听见曹璞在和别人聊天，曹璞的妻子怀孕九个月了，他很开心。听到‘怀孕’这两个字，我彻底明白了。我在谢亚萍身上拿走的医药单是她在药店里买药的收据，上面的药是红花。红花是一种堕胎药。谢亚萍买堕胎药干什么？很显然，她怀孕了，她的孩子是谁的？这是毋庸置疑的。所以，当时我陷入了极度的矛盾中。我不反悔的话，谢亚萍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必死无疑，我反悔的话，她们可以活下去，而我则无法解释我为什么要谋杀谢亚萍。我原本认为，谢亚萍是南京间谍，留着她反而是一个定时炸弹，除掉她既可以保护我自己，也能保护少帅，所以我下手时没有任何犹豫，但我知道她怀孕后，我不得不产生犹豫了。我不能为了自保，而杀死少帅你的孩子。少帅，我是忠于你的，我不能做出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他真诚地望向张学良。
张学良听得瞠目结舌，半天后，他艰难地道：“她怀孕了？”
舒国生讶然道：“少帅，我没有跟你汇报？没错，2号谢亚萍已经怀孕两个月了。”
张学良感到头大了。
半个小时后，张学良和舒国生回到张学良的办公室里。宽大的办公桌和舒适的转椅后，希特勒给张学良画的油画挂在墙上，油画里的张学良目光炯炯地看着现实中的张学良。
“少帅，这幅画是您那天让谢亚萍挂上去的？”
“是的。”张学良点点头，他隐隐明白了。
“再怎么忠于职守的清洁工，都不可能清理墙上的画，因为这是常识。”舒国生站在凳子上，取下这副希特勒给张学良画的油画，油画的背后，一个窃听器赫然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