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浩然谋杀谢亚萍的办法堪称是天衣无缝。在和平路180号咖啡馆八楼的楼顶天台上,他先把虽然训练有素但毫无防备的谢亚萍用乙醚迷昏,然后把她侧身平放在天台边缘的护栏矮墙上,并且两只手都放在墙外,这样,谢亚萍就躺在了一个很危险的地方,只要她一翻身,马上就会从八楼摔下去。萧浩然肯定计算好了时间,他没有用其他道具来布置现场,他用的就是雨伞。萧浩然打开谢亚萍带来的女式雨伞,把伞柄末端的“J”形手柄勾在谢亚萍的腰带上,然后把伞撑开并倒悬于天台外侧。打开并倒着放的雨伞,就是一个盛雨的容器。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萧浩然在谢亚萍的身上勾了两把雨伞,一把是谢亚萍自己的,一把是萧浩然带来的,当然,萧浩然肯定事先准备了两把雨伞。靠着雨天和雨伞,萧浩然成功做出了一个延时装置。布置完现场后,萧浩然若无其事地离开,当他在张学良的办公室里向张学良汇报朝鲜战事时,昏迷在天台上的谢亚萍则一点一点地走向死亡。谢亚萍是侧躺的,两只手都放在外侧,因此她的重心也偏向外侧,而勾在她身上的那两把雨伞由于是倒着放的,因此雨伞里的积雨越来越多、越来越重,把她往下面拖曳的力量也越来越大。终于,积雨的重量产生的力量打破了平衡力,把谢亚萍拉着摔下楼去。而谢亚萍坠楼而死时,萧浩然则在张学良的办公室里,张学良就是他在案发时不在现场的证人,因此完全撇清了自己的嫌疑。另一方面,谢亚萍坠楼而死,调查的警察和特工只会在她身边发现两把雨伞,而伞里的积雨在雨伞落下去时肯定也瓢泼飞散掉了,而这两把雨伞里,一把是谢亚萍的,一把是别人的。为什么谢亚萍的身边会多一把雨伞,这确实是个若有若无的破绽,但风雨天里有别人的雨伞被吹落到案发现场也很正常,并且谢亚萍坠楼后,这两把雨伞说不定都被风吹走了、吹散了,办案人员也很难把几十米甚至上百米外的一把雨伞与凶手杀人方法联想在一起。最巧妙的是,萧浩然和谢亚萍由于都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因此这次见面是非常隐秘的,没人知道谢亚萍要见的人就是萧浩然,谢亚萍自己保密这件事也相当于“帮助”萧浩然成功地掩盖了他的杀人行为。
本来,萧浩然可以毫无破绽地除掉谢亚萍,按照他的计划,当他不动声色地在张学良办公室里做军事报告时,谢亚萍则在一千多米外坠楼摔死。但他却在最后一刻后悔了,让曹璞带人去救了谢亚萍,同时也是暴露了自己。
“我赶到萧浩然说的那个地方时,那雨下得劈头盖脑,刚到天台上,我就看到一个女人侧躺在天台边缘的护栏矮墙上,并且正在一点点滑下去。我来不及多想,急忙飞奔扑上去。好悬哪!我眼睁睁地看着她以猛然间急剧增加的加速度滑落了下去,要不是我一把抓住了她,她就要在我眼皮前从八楼落下去摔成肉饼了!”曹璞啧啧着,“如果萧浩然不跟我说,谁知道这女人是被谋杀的?又没有凶手又没有工具,就被害人和两把雨伞,十个人十个都会认为她是从楼上失足滑下来的。”
舒国生认真地听完曹璞的讲述:“萧浩然这样的人最好别退役,他干起犯罪勾当简直是全社会的不幸。其实我更感兴趣的是,萧浩然为什么要杀掉谢亚萍?为什么在最后关头又后悔了?还有,为什么会有两个谢亚萍?”
“谢亚萍的身份不用说了,肯定是间谍。为什么会有两个,双胞胎呗!”曹璞费力地思索着,“至于萧浩然为什么要杀谢亚萍但最后又反悔...这个还真诡异!我实在想不出来。”
舒国生感到很棘手,萧浩然中了两枪,正在抢救,而那两个谢亚萍显然都是受过严格训练的,露出真面目后一言不发。舒国生真恨不得大刑伺候,但他也不是不知道张学良跟谢亚萍的关系(也不知道是跟哪一个),因此也不敢动粗,只得暂时加强戒备,并派林天宇带人在沈阳把全城翻个底朝天地进行大搜索。
农统局的监狱里,张学良通过单向玻璃,神色尴尬地看着被关押在两个相邻审讯室里的两个谢亚萍,除了衣服不同外,这两人简直一模一样。此时此刻,两人脸上都是一种木然的平静。张学良觉得自己就好像在看魔术表演。“这是哪跟哪啊?”张学良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只能郁闷地抽烟。他暗暗想:之前那个跟我在一起的是哪个?左边这个还是右边这个?张学良想了想,觉得自己是没事找事做:有区别吗?
“少帅,这个1号是在办公室里试图刺杀您的谢亚萍,这个2号是在天台上险些被萧浩然谋杀的谢亚萍。”舒国生低声问道,“少帅,当1号谢亚萍出现在您的办公室里时,萧浩然是什么表情和动作?”
张学良想了想:“他的神色非常震惊,几乎有些失态,随后他对我喊‘趴下’,然后主动扑了上去。如果没有他,我肯定要被这个1号给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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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肯定很震惊,因为他在二十分钟前刚刚把一个谢亚萍送到鬼门关门口,结果一转身却冷不丁看到第二个谢亚萍。”舒国生若有所悟,“谢亚萍肯定是间谍,萧浩然也肯定与之有关系,萧浩然十有八九也是同样的一种人,并且跟谢亚萍是一伙的。萧浩然要杀掉谢亚萍,显然是要杀人灭口,但,少帅,最想除掉您的是日本人,可萧浩然是万万不可能跟日本人搞到一起的。少帅,我觉得他们都是南京的人,南京有理由要除掉您。”
“我相信萧浩然对我是忠诚的。”张学良道,“他为了救我,完全是奋不顾身。”
“但他的立场很令人猜摸不透。”舒国生道,“我不知道他究竟是哪一边的。”
喧嚣的呼叫声和奔踏声忽然席卷而来,舒国生错愕地走出审讯室,看到在冰冷的雨幕水汽和血腥味中狼狈回来的林天宇一行。林天宇浑身湿透而浴血,提在手里的MP-28冲锋枪似乎还在冒着青烟,受伤的农统特工们互相搀扶着,十几个医生急忙出来给他们救治。“折了六个弟兄!”林天宇愤然地道,看到张学良后急忙敬礼。
“怎么折的?”舒国生吃了一惊。
“我们在搜查萧浩然住所的时候中了伏。”林天宇龇牙咧嘴地让医生给他上药。
“他的同伙?”
“绝对不是什么同伙。他屋里有四个人,这四个人纯粹就是在他家里等着他回去并干掉他。我们刚刚开门,冲锋枪的子弹便扫了过来,当场折了三个弟兄,我们杀进去后干掉了两个,我还准备抓个活口的,结果屋里居然还有炸弹并且被引爆了,结果剩下的那两个混蛋被炸死了,我们又折了三个弟兄。二组的人还在忙着掩饰现场,对外说是煤气罐意外爆炸了。”
“有人要干掉萧浩然?”舒国生摸摸下巴,反复思索着,“在他家里发现什么没有?”
“有!”林天宇兴奋地道,“发现了一部微型电台,还有一本没有烧掉的密码本,这家伙绝对是间谍!”
“密码本?确定是真实无误的?”
“绝对是真实无误!”
“哪一方的?”舒国生眼睛发亮。
林天宇看着舒国生和同样神色关注的张学良,一字一顿地道:“南京。”他又补充道,“我们之前搜查了谢亚萍的住所,也搜出了微型电台和南京的密码本,并且绝对不是伪造出的。”
“真的是南京?”张学良有些难以置信,他感觉自己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应该还不至于让南京对自己痛下杀手。
发生在张学良身边的这场谍战由于平淡无奇,反而直到最后随着萧浩然的苏醒而慢慢地被抽丝剥茧、还原真相。一星期后,获悉萧浩然已经苏醒,张学良和舒国生一起去探望他。病房里,当医生护士都出去后,只剩下三个人。舒国生开门见山地道:“萧处长,这里没有别人,只有你、我、少帅,咱们开诚布公吧!你...其实是南京的人吧?”
萧浩然神色十分平静:“是的,但我的经历是真实无误的,并且我从来没有做过直接或间接损害北华的事情,我用人格保证。”
舒国生道:“你这样的人应该不少吧?”
“不知道,我只是跟上面保持单线联系。”
“你的任务是什么?”
“监视和破坏。我再次保证,我从来没有做过损害北华的事情。”
“能说说这次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