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皑皑、千里冰封的太子河边,萧浩然沉默不语地走着,凝神注视着近处的本溪城区和远处的山区,时不时地打开手里的地图,在已经被各种标志符号填满的地图上写写画画。日军第3军横渡鸭绿江以及第4军在营口盖州展开登陆后,沈阳距离最前线只有100多公里,此时的辽宁省战场上,日军的四个军分为三路,呈现出一个巨大的“个”字形。根据东北军总司令部的判断,日军如果想要进攻沈阳,只有第3军和第4军做得到,第1军和第2军完全被东北军主力阻挡在辽东半岛,对沈阳造成不了威胁。如果日军第3军一路北上,鞍山就是护卫沈阳的屏障,如果日军第4军一路北上,本溪就是护卫沈阳的屏障。在鞍山、本溪之间还有一个辽阳,辽阳再往北五十多公里就是沈阳了。按照常理,东北军应该在本溪、鞍山、辽阳这三地陈设重兵,才能确保沈阳万无一失。但张学良此时已经没有多余的大兵团部队了,东北军80%的主力都已经投入前线,此时护卫沈阳的只有第101师,以及张学良的卫队团。虽然萧浩然保证他靠第101师就能捍卫沈阳,但杨宇霆对他很不放心,因此从辽东战场最前线的第1军和第5军里抽调了第1骑兵旅、第3骑兵旅、第1炮兵团、第5炮兵团回援沈阳。
目前的局势已经很清楚了,随着卫立煌和张治中率军出关增援,日军第4军已经完全被挡在了大石桥,对沈阳造成不了威胁了;而实力最雄厚的日军第3军则在辽东战场右翼没有遭到太大的打击,也没有被东北军强有力地牵制阻击住。眼下,原本驻朝鲜的第19师团也跨过了鸭绿江,被编入第3军的作战序列里,使得第3军已经拥有5个师团、12万兵力,此时日军在朝鲜还有第20师团,不能排除这个师团也会投入东北战场。因此进攻沈阳的日军从哪里来,已是呼之欲出。本溪和辽阳,将成为护卫沈阳的两大屏障,而本溪则首当其冲。
萧浩然被张学良任命为第101师参谋长后,当晚就离开了沈阳,来到了本溪。他的预测是正确的,日军从西路攻过来的可能性不大,从东路攻过来的可能性很高,因此鞍山能避免战火,本溪则极有可能要迎来一场激烈的防御战。所以萧浩然直接到了本溪进行战前部署。
“想要真正地了解作战环境的地理形势,光靠看地图是远远不够的,也是不负责任的,必须要用双脚走遍每一个地方,必须要用双眼看遍每一个地方,并且要牢记在心里”,这句话是萧浩然的两位德国老师汉斯冯塞克特和埃里希冯曼施坦因在德国柏林军事学院的课堂上和东北讲武堂参谋学院的课堂上同时说过的话,萧浩然对此铭记在心。因此来到本溪后,他每天除了吃饭和不足五个小时的睡眠外,全部都在亲自勘察附近的地形,即便看地图也是一边走一边联系实景看。本溪城区和附近的几十个乡镇都被他给走了个遍,本溪的老百姓基本都认识他了。此时的萧浩然正在由东西方向横穿本溪城区的太子河的河畔,很显然,如果日军攻进了本溪城区,太子河就是一条重要的防线和战斗分界线。
“这里的空气真糟糕。”旁边的第101师师部参谋王欲晓少校嗅了嗅鼻子。
萧浩然抬起头,望向本溪城区边缘地带,一片片厂房星罗棋布、一栋栋烟囱高耸入云,再加上以这座城市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辐射而去的铁路网,无一不显示着这座工业城市的苍劲风格。本溪是东北最重要的工业城市之一,这里的地下蕴藏着丰富的煤炭和钢铁,使得本溪的煤炭产业和炼钢产业高度发达。东北的钢铁工业集中在鞍山和本溪,东北的煤炭工业集中在抚顺和本溪,因此在本溪,一座座煤矿和一座座炼钢厂犹如雨后春笋般遍地开花,空气质量当然较为不佳。实际上,本溪的绿化是非常好的,这座城市同时还拥有“枫叶城市”美誉,秋天的时候,全城犹如漂浮在红色的海洋里。可惜现在是冬季,白雪取代了遍地的红林枫叶。
“前线敌军第3军目前有什么动态吗?”萧浩然问王欲晓。
王欲晓道:“第3军在过去一星期内对岫岩发动了五次大规模进攻,都被岫岩守军击退,日军死伤非常惨重,伤亡人数保守估计也在1万以上。但日军最近改变了策略,第5师团和第19师团还在岫岩的最前线,第2、第6、第16师团则正在向凤城移动和集结。”
“凤城以北一百多公里,就是本溪了。看来,日军是要集中这三个师团来进攻沈阳了!”第101师参谋处长王凤阁说道。
“如果来三个师团,我们第101师挡得住吗?我们师虽然是精锐,全师拥有1.8万兵力,但日军三个师团差不多是7.5万兵力呀!”王欲晓有些担忧,“我倒觉得,既然日军从岫岩前线一下子抽调了三个师团,那岫岩的晋绥军完全可以主动出击了,即便打不垮日军,也能牵制住日军,给我们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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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浩然摇了摇头:“晋绥军擅防御,不擅机动作战。岫岩是个堡垒,一旦晋绥军出堡垒,在野地战中是拼不过日军的,日军拥有制空权。我感觉,菱刈隆大张旗鼓地调动三个师团向我们这里扑来,一方面是真的要进攻沈阳,另一方面则是引蛇出洞,引诱岫岩守军主动出击,然后再打个回马枪,给予其重大杀伤,迫使晋绥军在接下来日军进攻沈阳的时候不敢再轻举妄动。我们必须要抓紧时间了。”
王欲晓和王凤阁都点点头,认为萧浩然的分析言之有理。
师部卫队连连长徐玉伟奔过来:“参座,孙县长他们来了。”
太子河边,一小群身穿黑色大衣的政府官员正忙不迭地赶过来,为首的是一个满面风霜的五十多岁的男子。看到萧浩然后,为首的这个男子急忙伸出手:“欢迎!欢迎!鄙人是本溪县长孙云斌,不知鄙人和众同僚有什么能帮助军队的?还请诸位长官尽管开口。在此国难当头之际,我等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但也会为了抵御外侮、保家卫国而竭尽全力的。”
萧浩然与孙县长握手:“孙县长,本溪有多少人口?”
“城区人口约三十万,周围各乡镇人口约为五十万。”
“撤了多少?”
“基本没撤。在这之前,都以为战火在辽东半岛,打不到我们这,所以我们也就没有动员居民撤离。”
“赶紧抓紧时间疏散百姓吧!妇孺老弱优先。青壮年男丁如果愿意留下来协助军队的可以编入县保安团。本溪马上就要迎来战火了。”
“好!我们马上就办。工厂需要停产撤离吗?”
萧浩然看了看远处连天的厂房烟囱:“机器和技术人员先撤离,普通工人继续坚守岗位,政府给他们发三倍的酬劳。自来水厂、发电厂和给城市供暖的瓦斯工厂都要保持正常的工作,不能让还没有离开的居民在生活上受到影响,政府在粮食、衣物、药品等方面也要确保有序。”
“好的!对了,我们那些煤矿设备需要炸毁吗?万一日本人真的占领了本溪,本溪的煤矿可不能让日本人抢走呀!”
萧浩然沉思了一下:“不要炸,听从军队安排。另外,孙县长,麻烦你立刻把县政府里的本溪城市的规划图纸和各种城市建设资料都交给我们。”
“是!我们一定办妥。”孙县长很认真地道。
萧浩然突然又问道:“孙县长,你是本溪人吗?在这里工作多久了?”
孙县长呵呵一笑:“是啊,我是土生土长的本溪人,我在老帅的时候就担任县长啦!”
萧浩然点点头。
第101师师长黄显声随后也赶到本溪,和萧浩然、王欲晓、王凤阁等军官召开了一场小型的会议。黄显声神色凝重:“诸位,沈阳和少帅的安危就在我们身上了!可以说,东北的安危也在我们身上!我们一定要血战到底!责任重大啊!萧参谋长,你有什么作战计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