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东北军全面作战计划的大改动,集结于辽中和辽南的东北军预备役部队源源不断地扛着钢枪在嘹亮的军歌声中雄纠纠气昂昂地开向了炮火连天的前线,致使日军这个三面包围的包围圈内的东北军不减反增。为了躲避日军飞机轰炸,名正言顺成为军人的这些预备役官兵们都在夜间出发,短短几天内,超过五万预备役官兵被东北军总司令部投入了辽东战场,填补进因为连日作战而损失严重的各个部队里,第1军、第2军、第3军、第5军等南线方面军的各部队迅速从减员状态中重新恢复满员,堆积如山的弹药物资也通过火车川流不息地运向前线。为了加大军方的运输量,辽宁省境内绝大部分的民用火车都被军队征用,吉林省、黑龙江省、热河省等临近的其他省份也抽调了上百个列车头和几百个火车皮送到辽宁省交给军队。一到夜间,辽宁省的铁路网便全面陷入繁忙中,一到白天,东北军的工兵、铁道兵以及东北交通部和东北铁道部的工作人员们便奋力在日机的轰炸下抢修铁路公路,东北空军也调拨了近半的航空力量用于护卫交通网,东北空军的防空部队基本上都被调到沈阳和辽南中南部的交通网沿线。为了保障交通线的畅通无阻,东北军的工兵们、铁道兵们以及交通部和铁道部的工作人员们付出了极其惨重的损失,数以千计地死于日机的轰炸扫射,但同时也发挥出高度的爱国心和大无畏的奋战精神,前赴后继、坚守岗位。在这段战争期间,有人说“铁道部工人的危险性不亚于在前线的军人”。被皑皑白雪覆盖的辽南铁路上鲜血淋漓,数以万计的铁道工人和铁道兵用生命和热血维持了铁路的畅通。
东北军向日军包围圈内继续增兵的举动,是典型的反客为主,使得日军反而进退维谷、左右为难。继续这个包围圈吧?猎物却太多了,吞得下吞不下是个问题,吞不下会不会胀死更是个问题;放弃这个包围圈吧?那就彻底前功尽弃了,日军就不得不要跟东北军打一场日本高层竭力想避免的持久战和消耗战了。白川义则大将和东京的日本陆海军高层都陷入了踟蹰中,意见相左且各执一词的日军高层互相唇枪舌战、激烈争执。而日军的犹豫和举棋不定,则让东北军获得了宝贵的喘息时间。
张学良知道自己的东北军在很大程度上还是一支旧式的军阀部队,并不像红色军队那样拥有令人望而生畏的坚定信仰,想要鼓舞士气,靠各种慷慨激昂、天花乱坠的讲话和各种保家卫国的大道理是远不够的,毕竟张学良知道自己的东北军不像红色军队那样被政治委员鼓动一番就能视死如归,除了精神激励,物资嘉奖也要同步跟上。因此为了胜利而下了血本的张学良对前线官兵们宣布:击毙日军大佐,奖励三百大洋;击毙日军少将,奖励八百大洋;击毙日军中将,奖励两千大洋;缴获日军联队军旗,奖励五百大洋;旅团军旗奖励一千大洋,师团军旗奖励三千大洋。在重金奖励的刺激下,在督战队枪口的威逼下,在保家卫国精神的振奋下,各个战线的东北军官兵无不前赴后继、浴血奋战。再加上东北军的实力得到了加强,使得辽东半岛战场上,日军愈发全面地被东北军压着打,杀倭寇的呐喊声响彻整个辽东大地。
于学忠、王以哲、高维岳等前线将领们制定了针对日军的“昼伏夜击”战术,以此避开日军的空中优势和海上优势。进攻的东北军各部在白天偃旗息鼓,在晚上则全速行军和全力攻击。血红雪白中,辽东半岛的日军第1军接连被丧师失地,占领区被东北军全面压缩并被逐出数十公里,很快就和围困旅顺的第2军背靠背了。
日军第2军的处境比第1军还凄惨,一个月来对旅顺发动的大大小小进攻不下三十次,尽皆被守卫旅顺的东北军第102师击退,第11师团和第12师团死伤惨重,惨重得让军司令官本庄繁都不敢实话实说地向上级汇报死伤数字。第11师团和第12师团在对旅顺展开进攻时总计5.2万兵力,此时还剩下一半不到的战斗力,两个师团的死伤人数累计已经超过3万,阵亡者就超过1.2万。如此巨大的伤亡代价让本庄繁毛骨悚然,担心自己会上军事法庭的他在给白川义则大将和东京方面的作战报告里把部队的死伤数字缩水了三分之一,又把旅顺东北军的伤亡数字狠狠地掺了大量的水分了,才勉强蒙混过关。到最后,精疲力尽的本庄繁已经无心再战,只是命令部队包围旅顺,确保大连的安全,时不时的进攻也是虚张声势,为了蒙骗上级而已。
旅顺的东北军脑子可不慢。12月1日这天,旅顺天降大雪,赵海军趁机组建突击部队,出击的每个士兵都分发一条白布,披在身上作为伪装。当晚入夜后,在夜幕和大雪的掩护下,赵海军率领三千突击官兵身穿白布或白被单在雪地间奔袭日军,杀得猝不及防的日军人仰马翻,不但击毙了大批日军,还顺手摧毁了日军在大连凌水镇修建的一个航空兵小机场,炸毁日军飞机二十多架,烧毁物资无数。在这场激战中,第102师的师属狙击排排长余保良一枪击毙了日军第11师团师团长原田敬一中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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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过天晴后的第二天,一架老掉牙的运输机从沈阳开到天津,然后飞到旅顺,磕磕碰碰地在一块雪地上降落。一个神采飞扬、手持相机的年轻人跳下飞机,这个在旅顺战役爆发后第一个旅顺的外来人口叫范长江,是东北新闻社的见习记者。刚出茅庐的他要新闻不要命,靠着拼命三郎式的精神和一架东北新闻社向东北空军租来的老式运输机便跑到了旅顺。实际上,范长江冒险来到旅顺,一方面是为了新闻采访,一方面是代表张学良来给余保良送奖金。张学良鼓励范长江的采访行为,因为在战争期间宣传本方军队的英雄人物是有助于提高士气和安定人心的。
在见到余保良后,范长江和飞机上的机组人员费老大力气地抬下一个沉甸甸的木箱子,里面是五十多公斤重的那2000大洋奖金(一块袁大头银元重约27克),以及张学良给余保良的嘉奖令和亲笔勉励信函,外加一套少校军服。由于余保良是张学良正式宣布毙敌嘉奖令后的第一个击毙了日军高级将领的东北军官兵,因此他还从中尉直接连升两级,晋升为少校。
获悉后的赵海军对这种事十分感兴趣,并爆发出极度的热情。为此,赵海军特地兴致勃勃地给余保良举行了一个嘉奖仪式。其实,赵海军纯粹就是无聊得慌,能找到解闷的事情他当然很乐意。旅顺战役爆发以来,守军官兵每天就是打仗,没其他事情可以做也无处可去,几台收音机成了“镇军之宝”,因为收听收音机成了官兵们仅有的消遣方式,旅顺城区里的各家报亭书店里的书籍报纸杂志被官兵们搜罗一空以阅读解闷。这场旅顺战事使第102师官兵们的整体文化水平倒是得到了极大的提高,顺便也提升了官兵们搓麻将、打扑克、下象棋、玩拼图、掷骰子等各种益智脑力娱乐的水平。
身穿少校军服的余保良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是码得层层叠叠的两千大洋,背着他的狙击步枪,皮笑肉不笑地让范长江拍了一张准备上报纸的照片。拍完后,余保良便把他的大洋大把大把地撒给围观官兵们,只给自己留下了一半。不过从客观上讲,余保良还是很自豪的,因为他是第一个收到张学良亲笔署名的嘉奖令和亲笔写的勉励信函的东北军人,这让他甚是得意,好几天都在忙着炫耀。
范长江惊讶道:“这是钱啊?你居然不要?”
余保良啐了他一口:“谁让你把我的奖金送来的?我他妈的在这里跟谁买东西?你还不如把这堆大洋送我家里或给我存银行里,害得老子现在怎么处理这些钱都麻烦,藏哪?老子要是阵亡了,这些大洋早晚被别人分了,我还不如现在就分了,也省事省心了!”
“你可真是视金钱如粪土。”
“生命都危在旦夕了,那金钱跟粪土还有区别吗?”
范长江一脸尴尬地转移话题:“那好吧!余少校,请讲讲你击毙日军原田中将的过程。”
余保良耸耸肩:“没什么好讲的,我只不过靠着狙击手的战斗准则行事而已。德国陆军狙击手战斗准则第13点:五倍的伪装技术加一倍的射击技术,等于完成任务;十倍的伪装技术加一倍的射击技术,等于活着离开战场。”
狙击手的运用战术对于此时的东北军来说,还处于摸索的初期状态。赵海军对师属狙击排那三十几个狙击手主要用于两个方面,一是跟随部队行动,伺机在战斗中射杀日军军官或重要目标,这确实取得了很大的成功,日军曾有一天连续向旅顺发动了五次进攻,其中的四次都因为日军的高级指挥官被东北军狙击手射杀而提前结束;二是让狙击手们自由活动,但尽量不要离开己方主力部队太远。余保良属于后者,枪法精湛而成为排长的他没兴趣像步兵排长那样费脑筋地管着手下的三十几号人,完全是独来独往、自由活动。一开始,余保良还比较小心地在己方部队周围几公里的范围内活动,但是到了后来,他的胆子越来越大。在12月1日早上,他看到天下起了大雪,又在最前沿某个部队里听说某个地方经常有疑似日军高级将领出没,说干就干的他在吃饱喝足后带着他的武器和一条白色的毛毯,跑到了那个距离日军阵地不到五十米且完全在日军控制范围内的小山坡上,然后披上毛毯,趴在雪地里,从早到晚一动不动了九个多小时,直到雪花彻底掩埋了他。作为一个优秀的狙击手,余保良的心理素质十分过硬,好几次日军的巡逻部队就在他身边几米的地方经过,他始终一动不动,甚至在傍晚时,一个日军就站在他鼻子跟前撒尿,热腾腾的尿水溅了他一脸,他都一声不吭、纹丝不动。实际上,此时的余保良已经被冰雪冻得浑身麻痹了,但他一直把右手食指放在嘴里保温。对于狙击手来说,全身上下的其他器官都可以失灵,但右眼和右手食指必须随时都保持预备战斗的状态。赵海军带着部队在这天晚上发动突袭后,战斗就爆发在距离余保良潜伏的几百米外。在剧烈的炮弹和手榴弹的爆炸所引起的熊熊火光中,余保良的漫长等待终于有了收获:他看到五百多米外的一个小树林里,站着一小群高级军官。实际上,旅顺战役爆发这一个月来,日军已经觉察到东北军狙击手的存在,因此一些高级军官为了防止自己会在稀里糊涂间死于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黑枪,都改穿士兵军服。但余保良通过自己的战斗经历,已经总结出三个辨认是否伪装成日军士兵的日军高级军官的经验:一、目标是否留着修剪得整整齐齐的仁丹胡:二、是否有其他日军向他敬礼,或者其他日军在跟目标说话时行为举止间是否透露出谦恭的神态;三、目标的年龄和他的军衔是否大致上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