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官们都笑了。
朴炳珊指着张仲伟的脸和衣服:“你脸上这伤疤还有你衣服上的这行字,都是你自己搞得吧?”
张仲伟深深吸口气,神色愧疚地道:“是啊。我临阵脱逃过一次,就绝不能有第二次了。从那次的安东战役我逃回家后到现在,我都两年多没有跟我父亲见过面、说过话、通过信了。我现在越想越觉得自己当初可真是个神憎鬼厌的混账,难怪我父亲当时直接就不认我了。唉!”
喻诗航拍拍张仲伟的肩膀:“可你这次没有再临阵脱逃,你已经洗清以前的污点了。”
张仲伟苦笑:“污点,是一辈子都去不掉了,就像我脸上的伤疤。”
说话间,不远处的枪炮声和一阵阵鬼号狼啸般的嗥叫声再度响起,撕碎了难得的宁静。军官们纷纷狠狠地抽着嘴里的香烟,同时提起武器:“他妈的!这帮欠x的东洋畜生!一刻也不让老子安生!”
朴炳珊问道:“张副座,援军在哪里?”
张文清黯然地道:“第125师正在赶来,但还要起码五个小时。”
朴炳珊苦笑:“五个小时,我们肯定撑不到了。”
旁边的喻诗航则神色一动,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骂骂咧咧声和无所畏惧的豪气中,军官们纷纷冲向各自的岗位。张仲伟一边在各个阵地上巡视一边高喊道:“弟兄们!我们打死了不计其数的日军!已经够本了!男子汉大丈夫,赤条条来赤条条去!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弟兄们!杀啊!”
瑟瑟招展的太阳旗下,大批的日军嚎叫着猛扑上来,迎接他们的仍然是东北军劈头盖脑滚滚瓢泼的弹雨。弹药陆续耗尽的官兵们挺着刺刀冲向日军,前赴后继倒在日军的弹雨中,后续的士兵则和日军展开刺刀见红的白刃战。冲进来的日军嗷嗷叫着,一个个端着明晃晃的刺刀,袒露着多毛的胸膛。佛门净地里,杀声震天。部分日军已经突破阵地并冲进了寺庙里,大雄宝殿和天王殿之间,到处都晃动着短兵相接的双方官兵人影,飞溅的鲜血将宝殿内外慈眉善目的罗汉佛像都喷涂成了面目狰狞的地狱恶鬼,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和遍地横流的血泊使得佛门净地成了修罗屠杀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军官们也都投入了第一线的战斗。天王殿的弥勒佛塑像前,张仲伟挥舞着冲锋枪一梭子弹把两三个日军尽皆打成了马蜂窝,血水溅了笑口大开的弥勒佛一脸,使得佛像陡然间变得狰狞诡异无比。混战间,一个日军从后面钻出来,挥舞刺刀便向正在换弹匣的张仲伟的后背上捅去。正巧跑过来的喻诗航奋力挥舞一把工兵锹,在迸溅开的一团火星间把日军的脑袋连钢盔一起劈开了花。喻诗航气喘吁吁地对张仲伟道:“你欠我一个人情!”张仲伟回道:“下辈子还你!”然后拔腿向师指挥部跑去。喻诗航高喊道:“你干什么去?”张仲伟道:“急事!”
设立在藏经阁内的第123师师部里,张文清正在口述着让通讯兵给沈阳的东北军总司令部发去诀别电报:“我全师官兵除随师长于琛澄、团长李福和、团长毛福恩等人撤退者外,剩余官兵尽皆为国奋力血战并给日军造成重大杀伤,我部目前已拼至弹尽人亡之际,援兵暂时无望,我部残余官兵必履行军人职责至最后一刻,与营口共存亡。我军必胜!张少帅万岁!”
发送完电报后,张文清对通讯兵命令道:“砸毁电台。”
通讯兵举起一块大石头,正要向电台砸去,跑进来的张仲伟喊道:“等一下!”
张文清惊讶地道:“张营长,有什么事吗?”
张仲伟神色赧然地道:“能不能...能不能让我发一封电报?发给我父亲。”
张文清点点头,然后让通讯兵替张仲伟给正在东北军总司令部的张作相发去电报:“尊敬的父亲,我这次没有临阵脱逃,没有再次让您丢脸。不孝子张延藩诀别。”
一百八十多公里外的沈阳的东北军总司令部内,张作相老泪横流地拿着张仲伟发给他的电报,随后忍住泪水回复道:“儿子,我以你为荣。”
第123师的师部里,张仲伟看着父亲的回信,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