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阳，东北空军司令部。
“这是怎么回事？”只有两个人的办公室里，坐在办公桌后面椅子上的冯庸脸色铁青地对站在办公桌前的东北空军参谋长张焕相问道，“张参座，请解释一下空军出的这些问题！”
张焕相年龄比冯庸大十三岁，但毕竟是冯庸的下属，因此神色唯唯诺诺、躲躲闪闪：“副司令，你说的究竟是什么问题？我不是很明白...”
“什么问题？”冯庸勃然大怒，“你心知肚明！你比我更清楚！我最近巡视了一下空军各个基地，问题简直是多如牛毛！你这个负责总后勤的参谋长究竟是怎么搞得！从上次的东北战事到现在，不就两年没打仗么？后勤方面居然怠惰成那个样子！前段时间，少帅命令空军攻击鸭绿江南岸和天津的日军，我们被日军击落了五架飞机，但却有八架飞机因为机械故障而坠毁！还有七架飞机在机场上就因为机械故障而根本飞不起来！你怎么搞得？太荒唐了！发生机械故障的飞机数量居然是被敌军击落的飞机数量的三倍！这还能打仗吗？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怎么这么疏忽！怎么这么玩忽职守！我最近详细检查了各基地的飞机保养和维护，简直岂有此理！我们空军原有三百多架飞机，少帅继承大权后高度重视空军，这几年来花费巨资从国外陆续买进五百多架新式飞机，把我们原先的那些老式飞机都淘汰了，但这五百多架新式飞机却在日常的保养和维护上存在严重的问题！后备零件严重不足！飞行员的日常训练飞行时间也达不到标准！航空油料的管理漏洞百出！张参座，请你现在给我一个让我满意的答复！”
张焕相嗫嚅着嘴唇，低声道：“我确实疏忽了，其实这都是因为资金不足...”
“资金不足？”冯庸怒道，“空军的军费还少？比起穷得叮当响的海军，我们空军简直富得流油！一年两千多万美元的军费，还不包括修建机场、建设飞机工厂、聘请外籍教官的费用，还不够？我问你！”冯庸冷冷地看着张焕相，“你是不是把大量的公款都中饱私囊了？”
张焕相惊愕而惶然地道：“副司令，你这是何出此言哪？我一直是兢兢业业，绝不敢...”
“兢兢业业？”冯庸咬牙切齿地从桌子抽屉里取出一份报告，重重扔在张焕相脸上，“好一个‘兢兢业业’！事到如今，这里只有你跟我，你居然还不承认？你瞪大眼看看这份报告！你私下购买了五栋别墅、三辆进口的小汽车，还包养了三个女人，过着花天酒地、穷奢极欲的生活！你老婆和你的几个亲戚还用巨款在天津、沈阳、哈尔滨、长春等地开办工厂和商铺，你在北京的交通银行里还有一百多万美元的存款，我来问你，这些钱，你是从哪弄来的？你这个空军少将，一个月的军饷和津贴也就五六百大洋，而那些钱是你要挣几辈子才挣得到的！你还不承认你贪污了军费？你是不是还伙同他人私下里盗卖飞机零件和航空燃油？”
张焕相神色大变，浑身剧烈颤抖。在捡起那份调查报告后，他难以置信地扫视了几眼，顿时面如土色、瞠目结舌：“副司令，你...你竟然在背地里调查我？”
冯庸冷冷地道：“张参座，你是东北空军的元老，当年老帅在第一次直奉战争兵败后开始创建东北空军时，你就是主要的参与者，你的资历远远超过我，并且你也比我年长十几岁，我向来是很尊重你的。但我没想到，你居然干出这种令人深恶痛绝的勾当！我本来是非常信任你的，但东北空军近来问题不断，航空兵总监朱利奥杜黑两次向我举报你，我半信半疑，就委托农统局的舒副局长派人查了你。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你居然堕落成这个样子了！”
张焕相脸色惨白、浑身战栗，嘴唇翕动着道：“我...副司令，我只是一时糊涂...副司令，看在我也为了东北空军的成立和壮大而出过力的份上，请你网开一面吧！你...你放我一马吧...我保证我会迷途知返，我保证我再也不犯这样的错误了...”
“犯错？”冯庸用既愤怒又憎恶的眼神看着他，“你这是犯罪！赤裸裸的犯罪！你贪污的那些公款够你枪毙十次了！你简直就是一条蛀虫！东北空军险些就坏在你的手里了！你贪污了那么巨额的军费，还大肆倒卖飞机零件和航空燃油，对东北空军造成了多么恶劣的影响！还有，我让你从国外购买飞机，你是不是又中饱私囊了？根据农统局的调查，我们从美国购买的那批柯蒂斯F8C猎鹰式俯冲轰炸机，美方的出价是三万五千美元一架，你回来跟我说是四万美元一架，你真会做生意啊！每买一架，你就从中捞了五千美元的外快。我们一共买了四十架，你就捞了二十万美元！张参座，我现在就可以打电话给宪兵队，送你上军事法庭！”
“副司令！副司令！”张焕相汗流满面，绝望哀求道，“我在东北空军已经整整十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你高抬贵手！请您高抬贵手，放我一条活路...我马上把那些挪用的公款都补回去，请副司令您高抬贵手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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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真是劳苦功高啊！”冯庸讥讽道，“贪污了那么多巨款，还有脸说什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真恨不得把你立刻送到宪兵队去！但你的运气很好。我们和日本人的战争马上就要爆发，大战在即之际，你这个空军参谋长却被曝光是一条长期贪污腐败的蛀虫，东北空军不但会颜面扫地，官兵们的士气也会受到打击，最重要的是，海军那边正在跟我们争军费。你的事情一旦公布于众，沈鸿烈他们肯定会揪住这件事不放并用来攻讦我们，说边防公署拨给空军的军费都给贪污掉了，到时候我在少帅那边没法交代，而海军也就能理直气壮地抢走我们的军费。所以，张参谋长，我暂时放你一马，等这场战事结束了，我再跟你好好地算账！”
张焕相本来冷汗如雨，但喜出望外：“谢谢副司令！谢谢副司令！我一定戴罪立功...”
“戴罪立功？”冯庸厌恶地看着他，“我什么时候说要让你戴罪立功了？我只是希望能暂时缓和一些时间，空军在接下来的战事里表现出色，从而用空军的战绩遮挡遮挡你的丑事！到时候即便你这条蛀虫曝光了，我这张脸也能保住一点点！东北空军的颜面也能保住一点点！张参座，我的眼睛里是揉不进一粒沙子的！你既然已经腐化堕落成了一条连蛆虫不如的蛀虫，那我不可能会装不知道！也不可能让你留在东北空军里！从现在开始，你名义上还是东北空军的参谋长，但你不需要来司令部就职了，老老实实呆在家里，等战事结束后再上军事法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