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摆着一双新鞋，看起来造价不菲。邢泽拉开大门，皱着眉，喊道：“小悦！”
里屋响起脚步声。临近饭点，暮色四合，楼道上下的嘈杂和浓郁的炒菜香气从敞开的窗户飘入。没过一会儿，邢悦就跑了出来，吃惊地看着他：“哥？”
“这鞋是你新买的？”
“这是同学借我的，我之前那双坏了，体育课穿不了。”邢悦走上前来，“你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
邢泽停顿了一下，低声说：“这个点，我以为你不在家。”
他的声音有点沙哑。邢悦忙说：“今天办校庆，提前放学了。”不等哥哥接话，他又急忙挂上笑脸，“家里没准备饭，要不一起去楼下吃点？”
“不用了，我回来收拾东西。”邢泽往自己房间走去。邢悦追着他的步伐走到门前，看着他东翻西找，往行李箱里塞衣服。
他端详着邢泽的脸，皱眉道：“哥，你又跟人打架？”
“嗯。”邢泽伸手摁了一下泛着青肿的唇角，“没事啊，不疼。”
“你要出远门？”
“校队要集训，这几个星期，我就不住家里了，正好给你安静点儿复习。”
他收拾了几件上衣和长裤，拉上行李箱，从兜里摸出钱包，塞进邢悦手里。
“把鞋还给你同学，回头去买双新的，别老借别人的东西。”
邢悦紧紧捏了一下手指。一只摸上去就感觉丰厚比的皮质钱包，打开一看，全是簇新的百元大钞。
他呆住了，握着钱包，又把纸币抽出来点了几遍，手掌滑腻腻的全是汗水。怎么看，也不像短期的生活费。
“……这么多钱。”他惊讶地喃喃，猛抬起头，“哥，这是怎么……从哪儿来的？”
“还能哪儿来的，你哥我打黑工赚来的，我这么说你信不信？”
邢悦的嘴唇轻轻动了一下，到底没敢追问钱款的由来。家里用度紧张，有得花就不了，总之不会是赃款。
邢泽从口袋里摸出烟，随手从桌上拿起打火机点了起来，摆摆手：“走了。”
他拉起行李箱，提住拉杆，转身走出家门。邢悦心神不宁，没有应声。
听见一记响亮的关门声，他的肩膀轻抖一下，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捏着钱包，拖沓地坐回桌前看书。由于心事重重，甚至连些许的饥饿感也消失了。
就这样枯坐到七八点钟，客厅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他下意识觉得是哥哥回来了，也许是讨什么东西，急忙起身去开门，猫眼里却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门外的少年五官精致，打扮很时髦，正皱着眉头敲门。
邢悦挂上防盗链，把门拉开一道缝隙，谨慎看着这位陌生人。
“哪位？”
程方柏敲门的手还悬在半空：“我找人，邢泽在不在？”
他这辈子没来过这么破的地方，站在昏黑的楼道里，感觉裸露在外的胳膊有些发痒，忍不住嫌弃地耸了耸肩膀。
邢悦摇头：“我哥出去了。”
“哟，没听说他还有个弟弟呢，”程方柏满脸吃惊，打量起这张和邢泽肖似但更显平庸的脸，“那你哥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不清楚，你要找他，直接打他电话。”邢悦当心他是混混，着急关门，程方柏心里冒出一个绝妙的坏主意，突然伸脚卡进门缝里：“唉，等等！”
邢悦愤懑道：“你这人怎么回事？”他伸手阻拦，又怕夹伤那人。程方柏乘机挤进大门，理直气壮闯入屋中，回头一笑：“我是你哥朋友，都不请我进屋坐坐啊？”
邢悦脸色不好，可看这人打扮，浑身名牌，人五人六，完全不像哥哥的那些朋友。
程方柏看似一人前来，其实保镖都留在楼下。他走进客厅，冲着门边褪色的年画娃娃撇嘴巴，翘着二郎腿坐进沙发椅，转着眼睛打量屋内陈设。
邢悦看他自顾自地坐下，简直有些话可说。他对程方柏这个陌生人还是不放心，索性也在沙发上坐下。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还是程方柏率先开口：“你也是城高的？”
校服外套就挂在墙上，一进门就能看见。邢悦点了点头，程方柏心中窃喜，脸上却故作惊讶：“咱们是同学呀。我国际部A班，你叫什么名字？”
“邢悦，邢州那个邢，喜悦的悦。”邢悦也微微吃惊。他相熟的同学很少，都忙着学习，私下里几乎从不联系。
不料程方柏一听却说：“哦，是你……我知道你。你的名字总上年级榜嘛。”
邢悦慌忙解释：“偶尔有几次考得比、比较好。”
这么巧遇见一个校友，他的脸皮不禁发热。家徒四壁的屋里忽然多出一个光鲜亮丽的少爷，令他既尴尬，又惊讶。
他站起来，想找些别的事情分散注意力：“看不看碟片？”
他租了一盘外文原声电影碟，还没来得及看，正好可以打发时间。
等的人恐怕今天是不会回来了，程方柏也是闲得聊，说：“行啊，拿来看看。”
他好不容易养好了伤，要来找邢泽道个歉，可是那晦气的小子竟然不在家。不过，却碰上了他弟弟，倒是一个意外发现。
这部电影有两个小时之久，二人边看边聊，还下了会儿飞行棋。邢悦心眼单纯，程方柏三两下把他的家底套个精光，又把家里水果零食扫荡殆尽，临了拍拍手，说：“这都几点了，我先回去吧。今天跟你玩得也挺开心的，都是同学，留个电话呗。”
邢悦欣然答应，掏出自己那台有些年头的旧手机，跟程方柏刚上市的新款手机头抵着头，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
程方柏吹着口哨走下黑漆漆的楼道，用力跺了一脚感应灯。保镖拉开车门，把这位身价不菲的小少爷请上了车。
车子拐上大路，离开了那栋狭窄逼仄的矮楼。驶出好一段距离，程方柏还觉得身上有股霉味，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鼻尖，打了个喷嚏。
手机响起时，邢泽正在解脚上的负重，训练刚到中场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