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角落里有一堆稻草,稻草里坐着两个面孔黝黑的男女在吃东西。男子抬起头看着他们,用嘶哑的声音说:“你们是什么人?谁让你们进来的?赶快给我滚出去!”
李公公是太监中会些武艺的人,挺身朝绍武帝身前一挡:“放肆!大胆!怎么给皇——老板说话呢?”心说好险,差一点儿说出皇上来,还好奴才随机应变改成了老板。
“黄老板?笑话,老板会来我们叫花子的地方?吹牛也靠点谱儿嘛。”那男子一笑被饭噎住了,连声咳嗽起来,差点儿背过气去。
朱聿鐭推开李公公,沉声说:“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人难免有倒霉背运的时候。老板就不能被抢被骗倾家荡产吗?少见多怪!”
“就是,我们开国皇帝洪武爷不得地时,不是曾讨饭放牛当和尚吗?”李公公又挡到了皇上面前,警惕地看着那两个吃饭的人。
“哟哟哟,我的天哪,你老干脆说他就是皇上得了,反正大明朝有皇上要饭的传承。吾皇万岁,您老用过晚膳了吗?让老奴伺候您用膳,然后咱们翻牌子挑嫔妃伺候您就寝,请圣上示下。怎么样,像吗?老子当年唱戏不倒嗓的时候也装过帝王将相。装呗,谁怕谁呀?”
“任团长您忘记了,唱戏的角儿也叫老板。说不定这位黄老板也和您一样,也是被仇家毁了嗓子抢走剧团的可怜人呢。”那女人说。
哑巴嗓子笑了:“哪能那么巧?好吧,看在你们也是可怜人的份儿上,今晚本团长开恩,让你们在本团长的寝宫暂歇一晚,明日早行。”说着,将那堆稻草里面一条烂渔网似的被子拽起来,示意他们把稻草匀走一些。
“团长,今天城里来了辫子兵胡乱杀人,家家关门闭户,大伙儿没有要到东西。请团长坚持一晚,明早小的们早些出去赶饭馇。”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男子小心翼翼地进门,向那两个人报告着。
“好了,我和夫人把中午剩下的东西吃了。告诉大家,出去讨饭时放机灵点儿,千万别往乱兵跟前去。千条万条,活命第一条。”
“晓得了,团长和夫人晚安。”那人施了一礼,退了出去。
李公公把稻草摊平,将那条被子铺在稻草上,示意皇上坐下。
那位女人说:“你们两人也是一条被子吗,那就不能铺在底下,得盖到上面,后半夜冷得很哩。”
朱聿鐭今天跑了半天,早就又冷又累又饿,也顾不得矜持了,一屁股坐到稻草上,斜倚着冰冷的墙壁,拍拍身旁的地方,示意李公公过来睡觉。李公公连连摆手,心说奴才什么身份,敢给您一起睡觉?朱聿鐭瞪了他一眼,又使劲拍拍,李公公才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
团长指指庙宇后墙的窟窿说:“夜里要是想方便,就从那钻出去朝后走,留神些脚下。你们躺好,我可要吹灭蜡烛了。今夜点多了,明天后天就该摸黑了。”
没有了那点儿烛光,殿内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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