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下旬的龟兹城已经非常炎热了。
天气太热不利于伤口愈合,加上年事已高,武威郡王郭昕伤口处化脓。
然后开始发烧,逐渐昏迷。
这是郭昕昏迷的第三天。
一道尖锐的鹰啸撕裂万里晴空,打破了午间的宁静。
昏迷多日的安西大都护郭昕睫毛眨动着想要醒来。
这几日昏迷中他回到了长安长乐坊。
那个熟悉的大院里,很是热闹。
他父亲一辈兄弟八人,所以到他这一辈兄弟多得都记不住名字。
他很喜欢揪爷爷的胡子,爷爷总是认错人,但是每次二伯在的时候他都会被二伯抓住现行。
后果就是蹲马步,负重长跑……
但是他很享受这种明面受虐实质锤炼式的处罚,因为他想成为他二伯那样的人物。
受到他最仰慕的二伯郭子仪的影响。
打小他就很喜欢王昌龄的那首《出塞》。
他向往那种“醉卧沙场君莫笑,古人征战几人回”的军旅生活。
他认为这就是当时男儿该去的地方。
后来安史之乱突然爆发,他们郭氏一门满门忠烈。
只可惜那是内战。
再后来他受命于危难之间。
有机会到了西域,终于可以放手杀敌了。
只可惜孤立无援,无法得到补充,他有心杀贼却无力回天。
当年跟随他来的将士都在当地娶妻生子,父子相继守土,其中很多将士从少年时代守到了暮年,纵使满头白发,他们依然敢于拿起武器,尽忠报国,只为心中的那股“忠义情怀”。
可是岁月不饶人,当年一起来的将士在连年战争中越来越少。
就算活着的也都和他一般,已经是垂暮之年了。
从热血青年到守成的中年,再到苟延残喘的老年,除了那股倔强之外,他对当初的梦想再没有任何的期待了。
就和等死的枯藤一般,整个人生都没了生机。
就在这时,大唐太子李宁来了,他带来了希望。
自己还不能死,自己还要看着安西军横扫西域的那一天。
郭昕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又好像窒息很久突然可以呼吸一般,他猛地睁开眼睛……
他看见了挂在墙上的那把宝剑,那是当年他挂帅出使西域时,唐代宗亲手交给他的天子剑。
当时唐代宗问他:“悔不悔?”
郭昕清楚地记得自己的回答是:“为国戍边,至死无悔!”
……
“王爷醒来了!”
王府内顿时炸窝一般,忙碌起来。
但是行色匆匆的府上之人却无半点喜色,每个人都面带担忧。
满脸胡茬的郭威憔悴不已,听到侍女的声音后一个箭步冲进郭昕的卧室。
只见郭昕睁开的两眼无神,他茫然若失地望着房梁,嘴皮微微扇动着。
由于发烧,郭昕感觉异常寒冷。
“父王,你在说什么?”
郭威抓住郭昕烫人的枯手一阵心痛,他从他父王眼神里看到了不甘。
郭威将耳朵凑上去,听见一道微弱的声音。
郭昕有气无力道:“三……郎回来了没?”
郭威摇摇头,神情黯淡。
郭昕本来有点光的眼神顿时涣散于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