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午饭之时,众人移步到曹家宽敞的膳厅之中。
曹家不愧是大富之家,午饭置办的丰盛比,林林总总二三十道冷热菜品被陆续端上了紫檀餐桌之上。膳厅靠墙边还有一个侍女在旁弹奏琵琶,一曲《六幺弹得舒急得当,行云流水的琵琶声充盈于膳厅之中。
由于客人中有秦语怜,曹彬的母亲与妻子便亲自作陪,主宾间其乐融融,令赵应棠意外的是,从曹母口中得知,曹彬的姨母竟然是后周太祖郭威的妃子,她与曹彬的生母张氏是亲姐妹,而张氏就是那个在相国寺买了十瓶白糖霜的老妇人,也是自从白糖霜被生产出来之后第一个买主。
主客分宾落座,曹彬坚持要吃些酒水,秦绍和推脱不过,于是提议喝此次带来的新酒,并说新酒与以往任何酒水都不一样,霸道浓烈,酒香浓郁,唯独有一样就是不能多饮。吕余庆一听就来了兴致,非要立刻尝一尝,曹彬从谏如流,立刻吩咐小厮将两坛新酒抱到了餐桌之上。
曹家小厮朝众人面前的玉碗里斟满酒水,曹彬的眼里精光闪现,一股属于武将独有的气息立刻散发出来,豪爽的劝说众人共同干掉第一碗酒。赵应棠因喝新酒就出过洋相,是故又劝了一次,好客的曹彬不为所动,举起酒碗就要先干为敬,结果喝了第一口就心知不对,但木已成舟,只得咬牙将酒碗里的酒水全部喝了下去。
吕余庆起身举起酒碗一饮而尽,呛的好一阵才缓过来,脸上潮红一片,嘴里还不断说新酒太过浓烈,但是细品之下回味穷。
不得已之下,几人只好放慢了节奏,但是过了不久,喝酒的四人全都是红光满面,秦绍和推脱不胜酒力,已经不再饮酒,曹彬、吕余庆说话都有些大舌头,不过话越说越多,氛围更加热烈、浓厚起来,赵应棠也从他们的话语之中得到了更多的信息。
大宋建立之前,吕余庆一直是赵二皇帝的幕僚,大宋刚刚立国,他就被提拔成了端明殿学士,后来被擢升为开封府知府,可见赵二皇帝对他的信任。吕余庆属于官二代,他父亲吕琦在石敬瑭在位时礼、刑、户、兵部侍郎,不过其父已经过世,他还有一个弟弟,名叫吕端,是浚仪县令、定州通判。
令人意外的是,曹彬显德五年时曾出使过吴越国,当时他受到了吴越王钱俶与宰相元德昭的热情招待,不过他在印象最深的还是一个当时已经离世的吴越国大臣。此人名字唤作胡进思,七十六岁时小儿子才出生,九十岁的时候带兵把钱俶扶上了王位,后来一直活到九十八岁才寿终正寝,对曹彬的这番话,赵应棠啧啧称奇,这个年代的人能活到五六十已经算是高寿了,没想到还有人能活到九十八岁,在缺医少药的时代简直是个奇迹。
曹彬是年前奉枢密院的调令回汴梁汇报伪汉的动向,因为大雪封路,路上耽误了十几天,一直到年后正月十二才回到的汴梁,到枢密院述职以后,赵二皇帝命他上元节进宫面圣。曹彬趁进宫时顺便将买来的白糖霜进献给了赵二皇帝,赵二龙颜大悦,立刻将他擢升为客省使,让他过了长春节再去平阳,是故他才一直留在了汴梁城。
吕余庆、曹彬说完话以后,当赵应棠将最近研究的白糖霜、蒸煮酒、男女内衣、压榨油简短介绍了一遍,二人惊讶之余还多了几分钦佩,不知不觉间几人又多饮了几碗。
“……所谓的操场就是做操的地方,有环形的跑道,中间是蹴鞠场,这蹴鞠跟现在的可不一样,每边各有十一人,每边各有一处门,蹴鞠踢到对方守门员把守的门内就算得一分,比赛结束后,哪边的分数高,那么获胜的就是哪一边……藏书馆是供借阅、收纳书籍的地方,到时候会收集全天下各种书籍,还得注意防火……”
“赵公子……不,赵贤弟,曹某明日就差人运去一万贯……不,一万五千贯,只求你建好书院,某就把七月送过去……来,满饮此碗,顺祝赵贤弟早日得偿所愿。”
“慢着……这弘扬圣人教化的事情怎么能让国华一人专美,吕某虽然不富裕,但也借两千贯给赵公子,还有平素若是碰到什么困难之事,赵公子可去开封府寻某,若不违法度,吕某定会全力相助……”
“多谢二位大人高义,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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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席散罢,曹彬已经醉的走不成路,被小厮扶回房中休息,吕余庆早被自家仆人扶回了家。当曹彬妻子与张老夫人与赵应棠一行人出了垂花门时,晕晕乎乎的赵应棠惊讶的发现方才运礼物的那辆马车上全是鸟笼,每只鸟笼里都有一只青色的鹦鹉。
三辆马车驶出曹家宅门,抱琴给赵应棠擦了擦头上的汗渍,告诉他鹦鹉总共十一只,据曹家小厮说,有十只鹦鹉是花了七百贯买来的,赵应棠惊讶的打了个酒嗝,暗叹这曹家还真是家底丰厚比。
马车行驶到织物街时,三个马夫将车停在路一边,秦语怜下车走到赵应棠乘坐的马车侧边,掀开了马车帘:“棠哥哥喝了不少酒,还是先回去作坊那里休息罢……内衣的布料已经选好,这试制事情总得要提上日程,爹爹睡着了,徐老爹看着他呢,怜儿与秋云去织物街物色几个裁缝。”
“不、不碍事,抱琴扶着就行,棠哥哥随怜儿……一起去。”
“那待会若是怜儿进店谈事情时候,棠哥哥在外面等候即可,要不然身上的酒味太浓,怕人家误会。”
“好……好,就依怜儿。”
在抱琴的搀扶下,赵应棠颤巍巍的下了马车,此刻的他处于半醉半醒之间,脚步也有些虚浮。见眼前一幕,抱琴耐着性子劝自家少爷在马车上等,但赵应棠死活不肯,于是她只得摇摇头,扶着赵应棠跟在秦语怜与秋云后面。
织物街车辚马萧,裁衣店、布店临街分布,数不清招牌各显神通,总是在最显眼的地方出现,透过门店的大门可以望见裁衣店、布店的内部的情况,裁衣店用木衣架挂着各式衣物,衫襦、袄、袍琳琅满目,直裰、褙子、道衣应有尽有;布店内则是各种布匹,除了黄色未见,赤、绿、青、蓝、紫等颜色一目在望,绫、罗、绸、缎、纱、绢、绡、纺也是一应俱全。
走到一处周氏裁衣店的门脸前,秦语怜驻足朝里面看了一会,然后转身对赵应棠说道:“棠哥哥,怜儿与秋云去里面看看,你且在外面等一会。”
打了一个酒嗝之后,赵应棠朝秦语怜点点头:“没问题……怜儿尽管去谈。”
抱琴扶着赵应棠走到一颗树下站住:“少爷快倚树上,抱琴都怕你摔倒了。”
醒醉各半的赵应棠嘿嘿一笑:“好、好,还是抱琴聪明,这歪脖子树不倒,本少爷就不倒……抱琴看看何处有凉水,口渴的要命。”
一番话逗得抱琴咯咯直笑:“凉水此刻定然寻不见,对面有个茶肆,抱琴扶少爷过去,看看有没有醒酒茶……若是秦小姐出来也能看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