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妨,六郎敞开了说,朕赦你罪便是。”
这句话让赵应棠心下大定:“是,那六郎就说了……陛下刚才说的五代之乱,各地藩镇拥兵自重,武人专权是其根源,若要革除武人擅权隐患,须得从根源上解决。藩镇之所以尾大不掉,是因他们政权、军权、财权同掌于手,因此行政之权必须剥离出去,财权、军权也需削弱,不妨收其精兵,制其钱粮,如此祸乱之根可平。”
“不,六郎说的极是,你和朕想到一块去了,不妨细细讲讲如何安置那些藩镇统兵之人。”
“呃,陛下英明仁厚,定然已胸有成策,如何做,不需要六郎提醒,只是汉武雄才伟略,刑杀太重以致圣明有瑕,陛下今后定会一统天下,他日兵锋所到之处,定有归降诸侯,若是他们听说陛下之前以善待旧臣闻名,也能安心献土纳地。”
“哈哈哈……朕看你也是个八面玲珑妙人一个,说个话都能拐十八道弯,不过朕倒是挺受用……哎,朕被军士胁迫代周,本不愿流血造杀孽,不料想侍卫军副都指挥使韩通却被军校王彦升擅自戕杀,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如今想来都觉后悔;至于那李筠、李重进却属咎由自取,自从朕登基后就颇怀怨恨,不惜起兵谋反,皆是兵败自焚而亡。除此之外,朕不曾因改朝换代而再兴刀兵……”
赵匡胤面如重枣,捋了捋胡须问道:“既然提到了一统天下,六郎又如何看呢?”
杜太后与自己妹妹均是安静的坐在膳桌前,并未出声打扰二人,听完赵匡胤的话后,她们都将目光投向了赵应棠。
宋朝一共灭了六个国家,赵皇帝一手就包办了其中五个,他在位时期,大宋兵马强盛、京畿富庶,开创了建隆之治。赵匡胤龙行阔步,一副俾睨天下模样,强大气场充斥在身体四周,仅仅是一句问话,就让赵应棠有些紧张,赵应棠思考了片刻,并未回答赵皇帝的话,而是决定问他一个问题:“还请恕小子冒昧,不知陛下的一统天下具体只得又是什么?”
“朝小了说自然是将所有割据势力通通纳入大宋版图,收复丢失的故土,威加海内;这往大处说么,开疆拓土恢复强汉盛唐版图,万国来朝。”
“话说站得高望得远,杜子美曾有一句诗,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陛下不妨眼界再高一些……西行有西域诸国,西域更西之地定然还有别的国家;往南往东皆是浩瀚垠的深海,海岛、陆地不知繁几,辽国之北再往北是未开垦之地,陛下试想,如果大宋的旌旗遍布西域更西之地;南东之处的深海上到处有大宋水舰行驶,运来源源不断的香料、黄金,海上海岛、陆地也有大宋官员负责管理;北疆之地开出良田数,种着五谷,喂着六畜……请问陛下,此一统天下如何?”
话音刚落,赵匡胤深深被震惊了,眼神也失去焦点,显而易见,赵应棠的话充满了诱惑,让他有些不能自拔,仅仅从口中挤出一个字:“这……?”
许久不说话的杜太后皱着眉头说道:“六郎,莫非你被迷了心智,不可胡说八道,你怎知外面事物,自古穷兵黩武者有之,但下场委实凄惨,那隋朝炀帝不正是如此么?”
杜太后的话让赵匡胤恢复了清明之色,有些气恼的望着赵应棠说道:“六郎这心思还是用在当下为好,方才朕都被你的话迷了心智……真是欠揍。”
想想那些后世海权国家的发展史,赵应棠更坚定了自己话:“陛下……小子没有乱说……”
杜九娘拽了拽赵应棠的手打断了他的话,脸上有些着急的说道:“儿啊,太后、官家的话不可不听,还是别再说了。”
眼界决定出路,格局决定未来,用在人身上或是国家层面上都可适用,赵应棠此刻正在兴头上,他刚才说的话,同样也把自己震惊到了,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寻思片刻,他决定继续说下去:“太后、陛下勿恼,且听小子解释……太古之时结绳记事,而今有笔墨纸砚,没有学会生火之前更是茹毛饮血吃生食,当时的人皆是衣蔽羽皮,如今却有绫罗绸缎、丝麻棉帛,二者之别,当为沧桑之变,究其缘由,乃是先民察变累积才达成的……故知墨守成规不变,决非人世间的至正之理,随着时光而行,太多原先做不到的事情,在将来都会被一一实现。”
赵匡胤有些不明白赵应棠为何如此说,但是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于是他说道:“嗯,继续说下去……”
赵应棠拱了拱手继续说道:“谨遵官家吩咐……呃,由此及彼,以后的船可能硕大比,狂风巨浪都对其可奈何;如今的兵器多是弓弩、刀剑,到了未来说不定会翻天覆地,甚至在数百步外取人性命;如今的房舍低矮,以后可能会是宏伟高大……呃,就说眼下罢,六郎能让红糖变成白糖霜,就连那酒水,六郎都有办法让其浓烈比,米指挥说他饮酒不曾醉过,若是让他喝了小子想要造的酒,保证让他大醉。”
“啊,六郎竟然还会造酒?”
赵应棠笑而不语,从袖子里取出了昨日晚上辛苦画出的图纸,他本来想出宫之后再开一门蒸煮高度酒的生意,如今计划赶不上变化,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赵应棠只好将之递给了赵匡胤,对方接过图纸一看,纸面上画着奇形怪状的东西,还做了密密麻麻的标注,心里觉得有些不明所以:“这是什么东西,蒸桶、黄泥、竹筒、铜盆、灶台……”
“呃,小子画好了造酒图纸,等六郎造出了酒,就送到大内给官家尝尝鲜,官家日理万机,这种小事就须过分关注了。”
“也好,那内酒坊竟然往光禄酒里加白糖霜,用来冒充新酒,前番又被朕训斥了一顿,本月二十六就是长春节,也就是朕的生辰,朕真心希望能有新酒出现在长春节宴席之上……这内酒坊的资源任你调用,朕也把米信借你几天,若是你能遂了朕的愿,那朕就信你方才说的话,让殿中省去你那里买五百瓶白糖霜,说不定还有其他好处……”
杜太后微笑道:“六郎这孩子天马行空,让哀家听的震撼比,也不知此番造酒到底能不能成?”
赵应棠有些迫不及待的走到杜九娘面前说道:“娘亲,咱们出宫罢……你听听,官家要跟六郎做生意,儿子得赶紧把酒造出来……呃,还得多造些白糖霜……”
一番话让房间里凝重的氛围顿时轻松了下来:“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