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素白衣衫的妇人紧紧握着赵应棠的手,眼前的妇人一席话,使得赵应棠大脑瞬间处于一种懵懵的状态中,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切。
赵应棠只得把求助的目光望向了杜太后与赵皇帝:“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杜太后一脸慈祥的望向白衣妇人与赵应棠,拄着龙头拐走到二人身边站定,一脸严肃的讲道:“总算是母子团圆……赵小子你且记住,她叫杜清霜,是哀家的亲妹妹,也是你的娘亲,十五年前契丹人杀到了汴梁城,兵荒马乱之下,你就走丢了……前番见你长得像哀家妹夫,就让玄郎叫你娘亲进宫辨认,她说你臀股上有青色的狼头形状胎记,是故玄郎差米信去核实了一下,现在明白了罢,傻小子,还不快跪下给你娘亲行礼。”
突然多了个失散多年的老娘,赵应棠一时有些难以接受,想不到细狗儿脑袋不太灵光,本以为他只是个不知身世的乞丐,想不到竟如此离奇。
相较之下,赵应棠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原来那个世界,再也见不到那个疼爱自己的母亲,有些事情,等到失去了才追悔莫及,此情此景,穿越前往事被一股脑的勾扯出来,使得他的内心如同针扎一般痛。
渐渐地,赵应棠觉得眼前的白衫妇人与自己母亲的身影竟然重合起来,既然上天注定让自己接管了细狗儿这具身体,又何必区分相待,索性把眼前一切接受下来。
想到此处,赵应棠双膝一跪,声音低沉而复杂:“娘亲……”
“六郎……我的儿……”
杜清霜把赵应棠扶了起来,脸上悲欣交集,下一刻,刚刚相认的二人便抱头痛哭起来,母子之情,压根不需过多语言去情诠释,这是人类的本能……
过了片刻,杜太后开口劝慰一番之后,杜清霜、赵应棠这才止住了眼泪,围坐在膳桌前聊起了天。从几人的谈话中,赵应棠这才知道了杜氏姐妹是定州安喜县人,杜太后因在家族同族女子中排行第四,被称作四娘,而杜清霜行九,被唤为九娘,被敕封为河东郡夫人,她们中间还有一个亲姐妹是杜六娘,嫁给了邢州刘家。
细狗儿的生父叫赵晁,赵晁在后周时是检校太保,河阳三城节度使,大宋建国后加衔为检校太尉,仍任河阳三城节度使,不过赵晁去年七月份生病,请旨返回汴梁,刚刚到了汴梁没几天就病逝了;当年细狗儿走丢时才五岁,只有一个六郎的乳名,连大名都未曾取,是故赵应棠连姓都不用改,至于名字么,他觉得仍旧用“应棠”二字倒不是什么难事,只需与新认的老娘沟通一番即可。
除此之外,细狗儿还有个大自己五岁的亲哥哥,名字叫做赵延溥,因为在叔伯弟兄中行三,是故小名叫做三郎,他本在大内东西班当都校,前几日刚被赵匡胤提拔成了铁骑第二军第一营指挥使。
意气风发的赵匡胤轻啜一口糖水,接着将青玉碗放到膳桌之上,身上的霸气消融于形:“小姨母,朕这内弟可不简单,竟捣鼓出了白糖霜……哼,内酒坊那些不开眼的东西因此绑了内弟,请姨母放心,朕已经让开封府知府吕余庆严加审讯,定会给小姨母一个交待。”
眼窝深陷的杜清霜微笑道:“官家看着办就行,六郎也算是因祸得福,若不是被绑,又如何能碰到阿姊养的青衣……”
杜太后虽然已是花甲之年,但骨子里透着优雅,说不出的从容淡定:“九娘说的极是,先哲说这祸福相依,还是有些道理的……对了,六郎还说自己过目不忘,会作诗填词,昨日哀家就想见识一番,不过他背上有伤,就让他早些歇息了,今日论如何要试一下了。”
“既如此,小子就献丑了。”
话音未落,老太太信手从身旁矮几上抄起一本书,递到赵应棠手里:“哀家喜欢佛事,这是相国寺进献的法华经,六郎若是未读过此书,当看上几页复述出来,如何?”
对于杜太后的话,赵应棠自然不敢怠慢,他点点头接过那本装订精美的法华经就快速翻看起来,片刻之后,他将法华经递给杜太后,清了清嗓子开口吟诵起来:“太后,小子从未读过这本书,那就试试看~尔时摩诃迦叶欲重宣此义,而说偈言,我等今日、闻佛音教……”
郎朗之声流畅如水,竟然没有一处中断,杜太后一边听,一边微笑着点头。此一幕让杜清霜、赵匡胤震惊的以复加,只是静静坐在桌前望向背着书的赵应棠。
背诵的声音停止之时,赵匡胤迫不及待的起身站了起来:“可真是让人刮目相看,朕就好好考教一下六郎的才学……让朕想想……有了,当今正是大宋甫立之时,正是缺少各种治理天下的俊才,诗词虽文雅,但与治国益,就不用填词作赋了……呃,这自从朱全忠灭了唐祚,到如今仅仅五十余年,乱世纷争不止,六郎对此有什么想法,不妨跟朕说说。”
这不妥妥的命题作文么?赵应棠实在想不到赵皇帝如此看的起自己,自从穿越后,他就想着凭借自己后世的经验,能在这个世界上用知识改变命运;如今赵匡胤考教他的才学,让他瞬间想到之前的想法还是太过肤浅了,重活一世,应该再追求些更高的目标才对。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做出一番成就出来才不枉世上重走一遭,正好可以借着机会向赵皇帝展示一番,若是有了他的支持,事半而功倍。
回到赵皇帝的那个问题,五代时期,藩镇拥兵自重,武人专权,各地诸侯争霸,民不聊生,针对这种局面,赵匡胤成了皇帝之后也进行了一些的改革,为了防止武将专权,他“杯酒释兵权”夺了禁军大将的领兵之权,削弱了藩镇的权利,将天下精兵尽收到中央禁军;为了彻底解决武将夺权的隐患,赵匡胤把禁军的统领职权进行了拆分,枢密院由文官主持,有调兵之权,而将领有统兵之权却没有调兵权,实际上是以文人制约武人,将兵权牢牢把握在中央朝廷之内。
不过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正是有了重文轻武的传承,使得北宋虽然经济发达,但是到了后期国富民殷唯独军事不强,形成了强干弱枝的局面,终宋一代,都没有将幽云十六州收回,反而损失惨重,更是被国力远不如自己的西夏折磨的够呛。
诚然,时代的发展禁锢了思维,赵匡胤不知道后世事情,不知道资本主义制度、工业革命、大航海的兴起,而这些,他赵应棠却一清二楚;不过这些究竟要不要说给赵匡胤听,他一时没有把握,所以心里犹豫不决,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见赵应棠迟迟不搭话,赵匡胤脸上有些挂不住,杜清霜拉了拉他的衣衫说道:“六郎,官家在问话……”
赵应棠冲着自己老娘点点头,定了定心神,决定还是先给赵匡胤打个预防针,于是他望向了赵匡胤说道:“陛下,小子怕讲了什么不合时宜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