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坊内的白糖霜制作已经成了流水线作业,竹炭粉有人负责提前磨好,掺入红糖水之后推到另一处院子进行过滤,过滤后的溶液全部被接到了几十个木桶之中,接着再由人将木桶提到灶房,灶房内七八个灶台同时工作,虽是冬日,但里面的温度却宛如春夏,到处都是浓重的雾气……
眼见夕阳西下,做工的人全部下了工,此时吃饭的食舍变得热闹起来,为了体验一把,赵应棠与秦语怜二人各拿了一个餐盘在食舍排起了队。
一个佣工举着餐盘到了赵应棠、秦语怜身边:“赵公子、小姐,你们排什么队,这是我刚从柜口打好的饭……”
望着餐盘里两荤两素的菜与黄橙橙的粟米饭,秦语怜笑道:“宋发,你自己去吃,不用管我们,如今在作坊吃住如何?”
那个叫宋发的佣工满是笑容:“嗨,小姐呀,这里简直是神仙呆的地方,每天四个时辰做工,每月算下来六贯的月俸,谁不是牟足了劲干,上哪去找这么好的地方去……”
不等宋发说完,另一个佣工打断了他的话:“嘿嘿,这衣食住不用花一分钱,晚上大把时间玩乐,七天还休息一天,这如此丰厚的月俸,三月能出去一趟倒也没什么……”
“今天赵公子来了,待会吃完饭都去那大雄宝殿集合,让赵公子唱上几曲,保准让你们都听醉了……”
“哎,你们看看,赵公子年少有为,咱们小姐也是美若天仙,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哈哈哈……”
“赵公子待会打一圈麻将……”
各种声音交织于饭堂之中,赵应棠听得颇为开心,目前看来,白糖霜的生产与销售均是迈上了正轨,一番努力总算没白费。打完了饭之后,秦语怜坐在饭桌前羞赧的埋头吃饭,赵应棠看着秦语怜窘迫的样子,心里也满是开心。
不知不觉间,秦语怜有些恍惚,她慢慢觉得眼前的男人在自己心里的分量愈来愈重,见不到时会想,夜里睡不着时会有他的模样萦绕,就连梦中也是每次都能看到他的身影,仿若有了他,这世道就是完美缺。
夜幕落下,作坊里的大部分佣工已经集中在兴庆寺的大雄宝殿,赵应棠在一处临时搭设的台子上唱起了歌,大概唱了十来首之后,他便与秦语怜坐马车离开了作坊,老徐兴致颇高的赶着马,嘴里还哼着沧海一声笑。
汴梁城分为内城、外城,共有两道城墙恒隔,秦家宅子在内城的马行街上,由于入夜二更二点就要关城门,是故需要在二更二点前通过新曹门、旧曹门才能回到内城。
马车上的秦语怜斜倚在马车软垫之上,望着赵应棠说道:“棠哥哥,正月十五那个老道士说的话你还记得罢?”
“呃……那老道士说我十八日之内有麻烦事临身,过了今晚就整整十八天了,怜儿看出来了罢,那老道士就是骗钱江湖骗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要是下次见了他,把他挂摊砸了。”
听了赵应棠的话,秦语怜开始低头思索起来,低语回味着老道士的话:“主动求变,得偿所愿……”
见此一幕,赵应棠奈的摇摇头,索性与老徐一起哼起了歌。马车悠闲的行驶在城外的土路上,马车厢前挂起的灯笼随着马车也是不停晃动着。
“停车……”
“吁……稍、稍……公子大事不好,前面有四五个拿刀的拦住了去路……你与小姐坐稳,我掉头去作坊……驾。”
老徐的声音急急传来,马车陡然转弯,秦语怜本在倚着软垫,猛然间一甩,她身子正好冲着赵应棠一侧歪去,一霎之后,赵应棠只觉香风扑鼻而来,秦语怜就与他撞了个满怀。
“不好,后面也有人过来了……公子小姐坐稳,只能去路边田地了。”
马车外一个声音悠悠传来:“驾车速速停车,要不然不要怪我等不客气了,某等只为财物……停车可免受皮肉之苦。”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赵应棠笼住了秦语怜的腰肢,她才止住了身形,此刻也顾不上多想,赵应棠扭头掀开了马车侧帘,此刻由于老徐赶着马车下了田地之中,马车根本跑不快,只听见身后的人离得越来越近。
心思流转之下,赵应棠大喝一声:“老徐速速停车,你想办法带着怜儿往作坊那边跑,我驾驶马车引开他们……”
“不,我要跟棠哥哥一起……怜儿不走……”
赵应棠双手按着秦语怜的肩膀晃了一下:“怜儿听话,此时不是任性的时候,他们说了只是图财,不会拿我怎么样。”
正在赶着马车的老徐勒住缰绳叫停了马车,“吁”的一声后,马车急急停下:“小姐快出来随我走……公子保重,若能逃的掉,老徐定会来救你。”
认清了形势之后,秦语怜刚下了马车,老徐就拽着他急急向黑暗中疾驰而去……
“棠哥哥保重……”
还好身后人还有段距离,赵应棠一把扯下马车上的灯笼扔到了远处地上,坐到车帮之上猛扯缰绳:“驾、驾……”
拉车的马应声奋蹄向前奔去,赵应棠高声喊道:“哈哈哈……一群乌龟王八蛋,有本事来抓爷爷呀……”
叫声成功吸引了身后人的注意力,他们燃起火把朝着行进中的马车追去,赵应棠见火把越来越近,干脆从马车上跳下,撩起袍子甩开两条腿就往前跑。
“那人跳车了,快追。”
雪上加霜的,跑上几步之后,当赵应棠扭头看身后追过来的人时,脚下却突然磕到一处硬物之上,失重之感传来的一瞬,他的身体已经重重的摔倒了地上。一摔之下,赵应棠竟然有些恍惚,正要起身,膝盖却传来剧痛,痛的他咬牙切齿,只能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身后的人越来越近。
一个人手拿火把、哨棒走到了赵应棠身边,喘着粗气同时嘴里吐出一阵白雾,火把将二人的面貌映照的清清楚楚。
震惊之下,赵应棠指着手拿火把的人:“马三方?”
“咦,你认识老子……真晦气。”
马三方高高举起了哨棒,“砰”的一声之后,赵应棠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