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也许主子不在意。
宋月黎还有些困倦,但是也不想再陷入梦魇,他揉了揉太阳穴,“他怎么样?”
刘缜回神道:“昨夜您走后,大少爷就睡下了,现在应该还没醒。”
宋月黎不悦,“他倒是睡得着,传令下去,现在就动身。”
现在?天都没亮呢。
刘缜领命退下。
天刚蒙蒙亮,鸡还没有打鸣的时候,凎川的大小官员们就已经守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了。
他们打着呵欠,挤在一团,心里期盼着摄政王早点走,让他们少受点罪。可又期盼着摄政王晚点过来,否则被他撞见这副抱团取暖的样子可怎么得了。
但凡知道点内情的官员,心里都想着恐怕这对兄弟之间的情谊并不像传闻中说的那么好。
人人都知道摄政王寻兄寻了整整四年,可是明知兄长重伤不宜赶路,摄政王还是执意要走,不得不让人多想。
魏总督圆圆的脸上面表情,不声不响地送了一辆狐狸毛皮内衬的马车,特别柔软舒适,特别适合赶路。
宋寄遥是被宋月黎抱着过来的,公主抱。
现在的他衣衫不整,手脚锁着细链,宋寄遥分明看到了大批官员士兵异样的眼神,更是看到了那崽子嘴边不怀好意的笑。
他能认输吗?
不能。
寒风一吹,宋寄遥就是一个激灵,往那崽子外袍里一扎,呵,谁露脸谁尴尬。
众人愣了,他们看到摄政王又笑了,就像风中招展的旌旗,英姿灼灼。
年岁已高的张大人拄着拐杖,眯缝着眼使劲瞧,小声地问身旁的同僚,“哪个是宋统领?”
“就是摄政王抱着那个。”旁边人好心回答。
抱着那个?张老头踮脚去看。
只见玉树将折,兄弟连理,别有一番风流。
张大人如遭雷击,皱着眉毛,不知道该说什么,只一个劲点头:“好,好。”
宋寄遥依旧被封着穴道,再加上路途颠簸,再舒服的马车也觉不出舒服来。他感觉到弟弟射过来的目光,晃晃手上的锁链,“不给我解开吗?”
宋月黎凶巴巴:“这样你才不会乱跑,还是说哥哥想被挑断手筋脚筋?”
宋寄遥摇头,“啊,真可怕呀。”
宋月黎:“……”
宋寄遥不再指望弟弟,斜倚在软乎乎的狐狸毛上,闭目去想别的事情。这次山崩很不寻常,难道系统空间中的爆炸位置对应的是剧本世界中的山崩位置?
受伤颇重还被虐待的任务人,今日刚刚恢复了一点精力,总算能思考一下正题。
宋月黎作恶的爪子把躺平的哥哥强行揪过来,盯着他吃痛皱眉的眸子,开口道:“哥哥在想什么呢?”
这孩子就不能自己安静地待一会儿吗!
“在想有人知道我没死,一定会做文章。”宋寄遥说谎很顺溜。
宋月黎脸色稍霁,“谁敢?我就是要让全天下都知道,你回来了,回到了我身边。”
宋寄遥大概可以想象越国朝野已经被祸害成了什么样,“天怒人怨,难以长存,论是治国,还是做人。”
宋月黎笑:“长存?哥哥在意我的性命吗?”
宋寄遥刚要开口,便被崽子捂住了嘴。
“我不想听你说话,别给我现在就杀你的机会。”宋月黎的心跳的厉害,一瞬间有些后悔问出这个问题,就好像捅破窗户纸以后,有什么东西便失去了控制。
他说不清他的这种担忧是什么,但他的直觉从来不会骗他。他看着被捂了嘴的哥哥,哥哥的眼珠很漂亮,像是光泽流转的黑珍珠,似乎不谙世事又似乎狡诈多情。
纵然怀疑,仍旧甘心深陷其中。
他松开手,却不愿挪开距离,他想离他近一些。
在哥哥失踪的那几年,他每天都会回想着过去生活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像一场过于真实的梦,他本不愿意醒来,可是总有痕迹提醒他,梦已经碎了。
即使哥哥现在回来了,他也依旧不安。
宋寄遥偏过头去,如果刚刚不是被崽子捂住了嘴,他一定脱口而出他在意,他会向他表明心迹,他会解释,他会保证。
可是被这么一挡,原本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
他在意吗?
……他还没这么耻。
车里安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宋月黎轻揽着宋寄遥,忽然有点犯困,竟真的闭起眼睛来。
没多会儿,就听刘缜在车外道:“主子,前面流民越来越多了。”
刘缜很警惕,生怕流民中混入别有用心的人。要是马车里只有主子一人,倒也好说。可现在,大少爷也在车内,恐怕就是少了根头发,自己都担待不起。
宋月黎被刘缜的声音叫醒,惊觉就这么会儿功夫,自己竟然睡着了。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瞧着已经滑下去,大喇喇把自己的腿当枕头的宋寄遥。
忽然觉得这一幕格外熟悉,让他想起以前的岁月。
温柔的表情在少年脸上转瞬即逝,犹似幻觉,再抬头,宋月黎的眼神锋锐如刀,“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