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养个人?”时若亦想了想,发觉还真是,“我确实不信神佛鬼怪。但季修,我想活着,反正……不过是一个人而已,时家还没到养不起的地步,哪怕没用……”说着,时若亦咳嗽了声,“也总比半点希望都没有。”
时若亦接受自己身体天生不好的时间比任何人都要早。
只是他不甘心,不甘心自己身体明明没有检查出任何的问题,却因为幼时一名道士的随口胡诌,只能半死不活的长到现在。
可一年年过去,随着身体状态的不断跌落,时若亦快死了。
他仍旧不信这些,也不认什么命。
更对道士口中那位命硬的人不屑一顾,但当他被父母勒令去孤儿院里把顾玉宁接回来时,只一眼,他那颗原本残破不堪的心脏就突然被什么东西填满。
就仿佛,他一直寻找和追寻的人终于来到了他身边般。
这种命中注定的感觉令时若亦不受控制的想把自己的视线放在顾玉宁身上,想要试探,也想要确认他的出现,不是什么其他人给时家和他设下的骗局。
经过这短短一个下午的相处,时若亦心中的怀疑并没有放下。
但如果发现顾玉宁真的是别人送来的棋子的话,时若亦不会像之前考虑的那样,把他重新扔回孤儿院,而是觉得可以找一个好人家好好扶养着他。
客厅里的灯光明亮。
季修就这么静静等时若亦再次开口说话。
时间缓缓流逝。
谁也没有注意到,二楼的楼梯口前出现了一个赤着脚的小男孩。顾玉宁眼眶和鼻尖全部哭得泛起了红,手中却仍旧抓着时若亦留给他的衣服,他看着陌生的地方怕得不行,可还是出来了。
只因为,那个熟悉的人没在他的身边。
眼泪大颗大颗的朝下掉。
顾玉宁没有哭出声,他想要张口说话,但嗓子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像是哑巴了一样,只有眼泪啪嗒啪嗒从眼眶里滚落。
他是又被人抛弃了吗?
顾玉宁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要找到时若亦,可看着眼前自己半点都不熟悉的地方,他迟迟没有迈出脚步,一边恐惧着,他一边抓紧时若亦留给他的T恤。
可怜得不行。
“……哥、哥哥……”
顾玉宁意外摔倒在地上,他声音很小,含糊又助,带着浓浓的哭腔。
这本应该是不被任何人注意到的一声。
可偏偏,身处一楼的时若亦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他视线直直落在二楼的楼梯口,与此同时,季修也抬头看向了那里。
在看到顾玉宁的一瞬间,他整个人先是愣了一下,才站起身朝楼梯那跑去。
但时若亦比他更快。
三步并成一步。
时若亦绷着张脸,在只剩下最后几阶楼梯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要做什么,快步走到顾玉宁面前,他伸出手将摔倒在地上的幼童抱了起来,也十分清楚地听到了那声磕磕绊绊的“哥哥”。
“玉宁怎么出来了?”
时若亦先是剧烈咳嗽了两声,才白着一张脸问道。
哪怕整个人已经重新被哥哥抱在怀中,顾玉宁都没有扔掉手中的T恤,仍然紧紧攥着,像是怎么都不会松开般,他额头靠在时若亦怀中,掉着眼泪,可怜得不行,“哥、呜……哥、哥哥……”
顾玉宁身上的害怕情绪很浓。
他不是如时若亦了解的那样是天生的自闭,而是在一岁时,亲眼目睹了父母被毒贩杀害的全过程后,产生的恐惧感导致的自闭。
在这个世界里,顾玉宁的父母都是缉毒警察,他们曾共同完成过某个抓捕毒枭的任务,本以为那个组织里的人已经被抓捕完毕,可时隔两年,在顾玉宁满一周岁的生日当天,他们遭受到了毒枭手下激烈的报复。
混乱间,顾玉宁被他的母亲藏于储物柜的暗格里,那时候刚刚满一岁的小顾玉宁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的父母被虐打离世,想哭,嗓子却因过度恐惧,没有办法发出一点声音。
直至死亡,顾玉宁的母亲都没有透露出他的下落。
于是距离案发当天时隔两日,处于昏迷高烧中的顾玉宁被父母的同事发现,并秘密送于G市的孤儿院内。
这是顾玉宁被人刻意隐藏的资料。
也是这个世界刻意对时若亦隐瞒的消息。
此刻。
被时若亦抱在怀中的小朋友正抽噎着,鼻尖粉红,一边掉着眼泪,一边轻声喊着“哥哥”,像是害怕自己被人再次扔下一般。
顾玉宁很呆,他什么都可以接受,但他接受不了自己被人抛下。
来迟了一步的季修站在时若亦身后,看着他怀中正在哭着的奶团子,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一句话。
时若亦同样没有出声,一点点安抚着怀中的幼童,直到顾玉宁的情绪完全平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