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弋闭目片刻,勉强咽下即将脱口而出的怨气。
他不知道自己出去上个厕所的功夫,包厢里究竟发生了何事。如果说之前秋明辉还能装着副温和有礼的模样,待自己回来后,这人竟是连最基本的体面都懒得维护了。
他不过是小心问了句公司是不是还有事没忙完,就被对方皱着眉头打断:“与你关。”
“……”仿佛当着孩子的面被浇了壶凉水,宋弋收紧握着筷子的手,下意识看向秋天。
小姑娘也被吓着似的,睁着眼睛噤若寒蝉地打量着两位大人。与宋弋对上视线后,她慌忙低下圆溜溜的脑袋,埋头飞速吃完了最后几口饭。
有那么一瞬间,宋弋想要不干脆告诉秋天自己的身份算了,大不了就这样撕破脸把秋天带走,说不定秋明辉还能眼巴巴地循来。
可他最后还是忍了下来,直到司机接走已经吃完饭的秋天去上钢琴课后,他才猛地将手里的勺子丢进瓷碗里。
哐当一声脆响,他恼怒地问:“明辉,你现在到底是什么意思?”
瓷器相撞的声音格外刺耳,秋明辉则不动声色地喝下最后一口汤,才抬头望向宋弋。
与他对视了,宋弋眼里的怒意便成了摇摇欲坠的慌乱:“明辉……”
“你说只是回来看看秋天,这么多天难道还没看够吗?”
秋明辉面表情地提醒道:“你该回去了。”
包厢里的空气仿佛短暂地凝固住了,一瞬间静得可怕。
良久。
“……回去,什么,”宋弋扯扯嘴角,“这么多天了,你对我就说这样的话吗?”
秋明辉淡色的双眸毫波澜地望着他,好似默认。
在宋弋的记忆里,那双浅色的琥珀里应该是盛满爱意的。过去两人亲密的时候,他总喜欢从秋明辉的眼里看自己的倒影,秋明辉则会受不了他长久的注视,于是情难自禁地吻上他的眼睛。
总之绝不应该是现在这样。
宋弋心态隐隐作溃,他急得直接离开座位,双手撑在秋明辉身边,说:“不是回去,是我回来了,我回到你身边了,你还不明白吗?”
他企图近距离地重新对上秋明辉的视线,果,又垂下头想去吻秋明辉薄情的嘴唇,却被对方礼貌地用手挡住。
“宋弋。”秋明辉顿了顿,叹了口气,“你已经结婚了,路易莎还在国外等你。”
宋弋眨了眨眼睛,却露出孩子气的笑容:“我早就和她离婚了。”
“为什么?”
“因为她满足不了我啊。”
宋弋见秋明辉重新看向自己,心下却突然产生了一种自虐般的快感。
他蹲下身子,手指扶住秋明辉的膝盖。
“离开你后我才发现,我早就被你操成了一个不被玩弄屁股就法勃起的变态,路易莎不嫌弃我,可我依旧控制不住地想找男人的鸡巴。”
“所以我出轨了,被捉奸在床,她给了我这里两枪,而我重新获得了自由。”
秋明辉垂眸看着蹲在自己脚边的人:“当初你与我分手时也是为了自由。”
“对,”宋弋咧了咧嘴,仰着脸看他:“但这次,我想回到你身边。”
说罢,他的双膝从蹲着变成了跪在地上,同时将脸颊讨好地枕在秋明辉的大腿上,声音沙哑:“你不求回报地帮我把秋天抚养长大,也至今未娶……所以你还在等我,对不对?”
秋明辉不语,宋弋以为被自己说中了,于是欣喜地再次抬头,自下而上地仰望着他:“当年是我太冲动草率,可这十多年来我吃的苦也足够还清我给你的伤害了,所以我们和好吧,明辉,让我们重新在一起……唔——”
跪在地上,面容成熟而英俊的男人正要说到激动处,就被掐住下巴,强行断了话。
秋明辉低头细细打量着宋弋的脸,目露失望。
曾经被自己视作太阳的人,怎么会落得一副谎话连篇,肮脏落魄的模样。
“宋弋,你还是把我当成过去那个好哄好骗的书呆子。”
秋明辉轻声说。
“究竟是我把你操成离不开男人的骚货,还是你天生就喜欢男人,你心知肚明。”
宋弋突然痛叫一声,脸颊却染上诡异的潮红。
秋明辉的皮鞋踩在了他的胯上,极尽羞辱之意:“你这些年赌光了拿我从我父母那里换来的钱,遭受的折磨都是为你自己还债,不是因为我,更不可能弥补我当年的痛苦。”
宋弋原本泛红的脸刹那间变得惨白:“你怎么知道……”
秋明辉自嘲的勾起唇角:“我没死心的时候确实打听过你的消息,但也仅此而已了。”
宋弋急切地伸手攀附他:“不…我知道了,明辉,这么多年你一个人也很寂寞吧,不如我们……”
“谁和你说我是一个人了?”秋明辉反问。
宋弋不可置信地仰头望着他:“可这几天……”
这几天他住在秋明辉家里,并没有看见除了这对父女外的第三个人。
但他很快便想起了今天下午见过的男孩。
和自己相仿的体型,相貌,与秋天关系很好,看到自己时就和被侵犯领地的野猫一样竖起毛发,满脸戒备。
宋弋喃喃道:“是他吗,那个叫李栗的孩子。”
秋明辉眼眸微沉:“你看见他了?”
宋弋默了两秒,却又恍然大悟般地笑起来,眼角沁出红色的血丝。
“见了,哈哈……何止看见,可惜他和我说,他和你什么都不是。”
他视了秋明辉变得难看的脸色,兀自向上伸手,指尖触及男人的下颌,随即就被狠狠握住了手腕。
“秋明辉,你到底在嘴硬什么?”
宋弋丝毫不在意手腕被捏得生疼,他漆黑如墨的眼珠紧紧盯着秋明辉的脸庞,企图捕捉到对方心虚的痕迹:“那个孩子不就是我过去的样子吗?你敢说你选择他,与我没有半点关系?”
下一秒,秋明辉紧扣着他下巴的手猛地松开,留下一道泛红的印记。
宋弋依旧仰着脸,面部肌肉僵硬地抽动着:“你别自欺欺人了。”
半晌,秋明辉突然认输般承认道:“是。”
可宋弋的脸上还未来得及露出喜悦,就听秋明辉轻叹一声,脸上露出回忆的神色。
“可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又瘦,又可怜。”
小小的身影趴在跨江大桥的栏杆上,被夜色消融得就剩一道细细的影子,若不是他当时心情不好,凑巧转头想看看月下的江景,或许他们终此一生都要过。
宋弋眼睁睁地看着秋明辉深邃的眼眸里浮出一抹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意。
“和你一点也不像。”
随着那双眼睛再度望向自己,那点笑意便瞬间烟消云散了。
“倒是没过去那么瘦了。”乌敬将李栗打横抱起,还顺便在怀里颠了颠。“喝了多少,怎么睡得这么死。”
李栗不舒服地咕哝了一声,扬手就往他脸上一拍,赶苍蝇似的。
乌敬:“……”
其他人:“……”
酒保将打出来的账单递给经理,经理边抹汗边转交给乌敬:“不多,就是酒量差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