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没有去找过她。
彼时临近高考,温笑晴不愿作过多打扰,只在远远看着她。
她有时出来得早,有时晚,身边偶尔有女同学结伴,但通常是一个人。
连月蹲点,温笑晴明晃晃站在校门口不远处,任谁都知道她的存在,但张雨菲从未给过她一个眼神,一早察觉她杵在那儿,便连眼神接触都有意回避。
再后来高考结束,就再也蹲不到她。只听说她去了国外留学。
去哪国,学什么,几时回,不知道。
她的住处,也只是借宿的亲戚家。
原来世界之大,一个人消失后真的可以杳音信。
也是这时候,温笑晴才真正接受对方已经离开的事实。
从那天开始,她心中缺失的一角,随着时间的流逝不仅没有被推平,反而每到夜深人静时,便有一只名为思念的恶兽从胸口爬出,它张牙舞爪,血盆大口,抓挠着她的心肝脾肺肾,将她整个吞噬。
她像个被掏空的躯壳,疼痛时用工作麻痹自己,空虚时用糜烂的夜生活填补自己,她浑浑噩噩,被生命的齿轮推动着往前走。
后来的后来,大约是五年后,温笑晴意气风发,事业高歌猛进,爱情如鱼得水,每晚床上躺的女孩都不同。
到第八年时,她看起来已经完好缺,朋友才敢开口问:你还记得她吗?
温笑晴笑笑:我早把她忘了。
朋友:可我还没说她是谁。
第十年时,温笑晴承认,她法骗别人,也不愿再骗自己,经年累月陷入徘徊的梦魇已将她的五脏六腑撕得粉碎。
那晚明明有许多话想说,却连一个告别的机会都没有留。她们开始得匆忙,结束得更匆忙,虽然当年她们连炮友都不算,两次还都是自己强迫来的,但如果就这样结束,就这样稀里糊涂糊弄自己下半辈子,恐怕死都不会阖眼。
她还没开始追求,也没告白过,就算被拒绝,张雨菲也该给她一个机会,给她一个当面的机会说清楚。
温笑晴清干净身边的莺莺燕燕,决定给自己放个为期不限的年假,周游列国。
旁人听闻,叹她财务自由,实现了人生最高追求。只有她自己知道,不,她的最高追求不是这样。她还有一个追求,需要那0.00478%的概率再次应验。
不过在这之前,她手里还有最后一个案子要解决。
初夏的清晨天清气朗,温笑晴一如往常出席刑事法庭。
当初的助理律师,如今已是财经榜上的知名大狀,拥有自己的律所,旗下精英廿三十人,专为富商世绅提供法律援助。
此次的案件不算复杂,却相对棘手。委托人是名富二代,酒驾撞人后逃逸,受害者经抢救效死亡。
这桩案子的切入点,是受害人有精神病,当晚病发时横穿马路,负主要事故责任,而委托人虽未被当场证实酒驾,逃逸却是坐实了的,入刑难免,只在于年期长短。
即便之前一遍又一遍地演练过多方辩词,临开庭时她仍埋首案卷,思考破绽之处,以至于当书记员开始宣读法庭纪律,温笑晴才抬起头来。
不经意看向审判席位置时,瞳孔地震,身躯如遭雷击。
“请原告、原告代理律师,以及被告、被告代理律师,提交身份有效证件……”
助理法官说了什么,温笑晴已渐渐听不分明,略显呆滞地递出身份证件时,眼睛直盯着上方一眨不眨。
威严肃穆的法庭中,庄严的国徽悬挂在审判大厅正上方,其下是宽敞高大的审判席。
日夜魂牵梦萦的人儿,竟然身着黑色法官袍端端正正坐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