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手沾了血，顾儒深疑惑道:“你不害怕吗？”
“呃……”余筱雨道，“小时候帮我爷爷杀过鸡……”
说这话时她有些心虚，因为当时她只帮爷爷抓住了鸡翅膀，后面沾血的活都是爷爷干的。
她试着问顾儒深要了热水，还真有，就请顾儒深帮忙把鸟烫了一遍。
“那是很久之前了。”余筱雨一心虚就忍不住多说点其他的，一边拔湿漉漉的羽毛一边说道，“小时候我在乡下和两个老人住……好久没回去看看了。”
顾儒深道：“那等离开这里，就回去看看？”
“算了吧……”余筱雨手上动作一停，道，“那可不是值得怀念的地方。”
要是顾儒深聪明一点就知道不能继续说这个话题了，它和余筱雨还没那么熟悉，不适合聊如此亲密的事情。而且沿着这个一听就不轻松的话题继续说下去，很容易就会惹得她伤心，甚至招来厌恶。
余筱雨就是这么想的，她想着顾儒深不会再问下去了，就像她曾经的几个友人一样。
顾儒深没想那么多。
它就是单纯地好奇余筱雨的过去，直白问道：“是发生了什么吗？”
余筱雨失笑，心想这老宅真像张白纸，没有那么多绕绕弯弯的心思，轻快道：“我算是明白了，你声音太有欺骗性了，听起来就很成熟稳重。顾家的老宅……那起码有一百多年了吧？你真的活了这么久吗？唔，一点都不狡猾。”
“狡猾不是什么好品质吧？”
顾儒深忍不住吐槽。
“噢噢，那就是圆滑。随便啦，大概是这个意思。”
“好。”
余筱雨一听这字就受不了，她笑了好一会儿，用那只干净的手捂着笑疼了的肚子，道：“我了……了，你说得对……我不乱说了……”
顾儒深见她喘气，捂着肚子的那只手上没有力气，便也想帮她揉一揉肚子。刚碰到，余筱雨就弹起来似的，夸张地往后退了两步。
“你别碰这……好酸。”
她发丝凌乱，眼角挂着一滴泪珠，白皙的脸上因为笑得太厉害浮上了一层薄薄的潮红。
能被顾永乐这种见了数美女的人看上，她的样貌自然差不到哪去，明媚娇嫩，这时就颇有几分勾人了。
顾儒深给她道歉。
道歉着呢，“像张白纸”的，“没有那么多绕绕弯弯的心思”的老房子很诚实地遵从内心的想法，庞大的形的虚影贴过去，空荡荡地把她包裹在怀里。
余筱雨没有生气。
因为她看不见——她不知道。
在她看来，这只是个房子幽灵，和猫猫狗狗没两样，不会像秃头组长那样猥琐地想蹭她便宜。而且顾儒深也是一片好心，她又不是不讲理的。
“没事，不用道歉，是我肚子敏感了点。”余筱雨道，“你问发生了什么……倒没发生什么。只是在那里过得不愉快，很憋屈。”
她回到小土坑前蹲下，继续处理鸟羽。
“憋屈？”
“嗯。我和那儿的小孩聊不来，他们有点排外。有一次放学后我被几个女孩堵住，幸好我聪明，被堵到死路前捡了块板砖，她们见了就不敢打我了。”她这话说得轻飘飘，
没提差点被打一顿有多惊险。
“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她们为什么要打我。”
“可能是嫉妒你。”顾儒深气愤道，“嫉妒你漂亮。”
余筱雨表情轻松道：“没事啦。这件事后我就常常随身带一边折叠刀，幸好用不上。”
“那你爷爷？他不保护你吗？”
“怎么说呢？”余筱雨苦恼道，“两个老人有点……奶奶不待见我，对我很不好。”具体怎么不好她没说，只是很沉重地叹了口气。
“爷爷呢？”
“爷爷么？他嘴上不说，平时也不针对我，他知道奶奶做了什么，但是从不阻止……我曾经看不清，一度以为他是爱我的，直到那次杀鸡，我怕血，他说了一句‘妞儿还是没有孙子好’。可能是叛逆吧？从那之后我就告诉自己要做得很好很好，不能胆小，不能示弱。啊，说起来，后来我回到城里上学，才发现好些男同学也怕杀鸡诶……”
余筱雨要了水，把处理好的鸟肉洗干净。顾儒深帮她把那个装了羽毛和内脏的土坑埋好。
“还有还有。”余筱雨想起来，“当时我还认识了一个人。他怎么看都不像村里长大的，很多事情都不懂。和村里那群天天滚泥巴的孩子一对比起来，他好看得要发光。而且……”
“而且？”
“而且他长得很像——应该是顾永乐长得很像他。”
顾儒深有点不快，是想把顾永乐打一顿的那种不快，它不愿意看到余筱雨总是被顾永乐引起负面的情绪。
它试图转移话题：“为什么你的爸妈要把你送到乡下呢？”
余筱雨话还没说完呢，继续道：“当时我和他关系很不，快回家的前几天，我一直找不到他，村里的孩子告诉我，他掉下水淹死了……当时我难过极了。为什么送到乡下？回家后我也问了为什么，我爸妈工作不繁重，那段时间又没出差的任务，突然把我送走几个月真的很奇怪。他们到现在还是没告诉我为什么。”
顾儒深隐隐觉得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刚好余筱雨问他要火，它的想法就被打断了。
“没有小棍子能把它串起来。你能帮我烤吗？”
当然可以！
这只鸟有点肥，烤起来闻得很香。只是没有盐，怎么想都好吃不到哪去。
“幸亏有你。”余筱雨等着吃的，感叹道，“要是没有你，我可能就要被饿上好几天……饿死在这里也不一定。”
她没有说出来的是，比起饥饿，孤独才是更可怕的。
顾儒深要帮她烤鸟肉，这对于它来说也是第一次。为了专心烤肉不把肉烤焦了，不得不先放开她，这令它有点急躁。
这点急躁很快就在余筱雨的一句“幸亏有你”下被驱散了，老宅傻笑着说不用谢我也很乐于帮你……有点可爱。
余筱雨不知道自己又在意中化解了一个危险，乐呵呵地心想顾儒深这宅子真不。
——它表现得再纯良，也是一个会被道士封印的，人类法抵御的灵。
——或者说妖，或者说幽魂，其实能有多大区别呢？
现在的余筱雨还没意识到这点，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完全不怕了，甚至敢直接叫顾儒深帮她上房揭瓦。
现在的余筱雨心情轻松，洗干净手，乖乖站着等顾儒深投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