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路沉说得他都明白,但此时路欲别选择了。他甚至不知道林野什么时候就会离他而去,微弱的呼吸就像空中漂浮的蛛丝,随时可能断落——
他只能赌一把。初拥他,赐予他血族的血统,获得另一种新生。
然而另一边,路晓也转瞬至自己身旁,她的声线如今也带了少有的颤抖,
“不说成功后如何。路欲你知道的,初拥相当于你要和银枪血液交换,可你先前根本就没备血液。如果现在抽走你身体百分之四十的血液…”
说着,路晓又看了眼林野心口的伤,
“然后你要吸食尽他心脏所供的所有血液。在你极度虚弱的情况下换取被白栎木化石污染的血,你可能会死。”
路欲笑了声,不是可能会死,是一定会死。
路晓不知道,除了白栎木化石,还有神圣金属银,圣水,甚至十字咒——
凯丽根本就没给林野留活路,甚至连初拥的希望都给切断了。
初拥的成功概率本就极小,需要被初拥人强大的意志力。更何况血族本就自私,种族的本性,让他们绝对不会在自己必死的情况下进行如此危险的尝试。
…
只是凯丽到底了。她如此笃定自己不会做这个选择,她总觉得自己冷血情寡恩薄义。
路欲承认自己是这样的人,但是林野于自己不一样。
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活着就是为了遇见他的小狗。他们的灵魂已经跨越了两千年在此相汇,此生有限的生命又算得了什么呢?
“路欲!”
长姐的呼唤响彻耳边。
路欲轻叹了口气,转过头望向那双暗红色的眼眸,第一次用恳求的语气道,
“长姐,帮我。如果他死了,我也不会活。”
血族王室的古堡一时寂静异常,如今家族中仅剩的三个成员在声中对峙。
最先按捺不住的路沉眸色一深,獠牙毕现,
“路欲你疯了,这根本就不值得。我最后警告你…”
“好,我帮你。”
路沉未说完的话被路晓尽数打断。女人没有看身后怒极低吼的二弟,目光又恢复了往常的冷淡,一眨不眨地望向路欲,又说了遍,
“你从来不骗我,我知道银枪死的时候你一定也会求死。所以,我帮你。”
那一瞬,路欲突然有些不敢看路晓的眼睛。
他不敢说自己骗了她,不敢告诉她自己论如何都会死的事实。
此时,他只能微微蹙眉忍住心头的酸意,道了句,
“谢谢。”
“别说这个,”路晓转过身遮掩了神情,抬步当先向屋内走去,
“你直接说,现在需要我们做什么。”
路欲也不再犹豫,抱着林野快步跟上,
“我去抽血,麻烦长姐备冰,先把林野放进去减缓血液的流动。另外等会儿初拥的时候,凯丽可能会袭击我们。”
“知道了,”路晓步伐一顿,偏过头扬声道,
“路沉你看着家,叫我们的人过来守着。要是有异动就直接打,最好打死她。”
路沉獠牙已然收回,闻言低头用鞋尖狠狠碾了下地,骂道,
“操。他妈的还敢来?那个女巫就是个疯婆子。”
路晓嘴角微勾收回了目光,她知道路沉如此说便是答应了。如今她也不敢再耽搁,朝林野伸出手径直道,
“我先把他带到你房间准备。你快点去抽血,抽完直接上来。”
…
“林野,撑住。”
意识在深渊中不断陷落,林野知道只要放纵,沉底,所有的痛感就会消失。
只是路欲的声音再次从心口传来,不厌其烦地道,
“撑住,不要彻底睡。林野!”
可这次不一样,身体机能好像已经放弃自己了。从四肢到神智,从内脏到血液,全部都在叫嚣着…该到此为止了。
是自己的身体脱离了控制,它们在此刻想要叛逃。
“林野你忘了吗?你忘了在走廊上说,只有区区七个罪孽而已。可现在才第三个,你就要放弃了吗?”
林野迫切地想说没有,他不可能放弃,永远不会。可现在他还能怎么办,到底要怎么做!
而机器…不,路欲还在继续道,
“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你说只要我说‘爱你’,你就还我一句。林野,小狗,我爱你。来,该你还我了。”
混沌依旧试图将自己拉入尽深渊,上方的光亮越来越渺茫。
死亡在此时就像魔鬼的诱惑,只要死了,所有的痛苦就会彻底消失。其实活着又何尝不是更大的折磨?清醒后会有剧痛,会有更多未知的艰难险阻,而经历这一切后换回爱人的机会又是何其渺茫…
“还我啊林野,我说我爱你。”
可是,那个象征苦痛的光亮中有路欲。他为自己放下了用爱意编织的绳索,试图将自己从深渊中拉回来,一次又一次,
“林野,回答我!我爱你,你呢?”
…
好想回馈他,拥抱他,亲吻他——
死亡是解脱,但是不会再有路欲。爱人在光亮中一遍遍诉说着“爱”,等待着自己回应。自己,又怎么舍得让路欲等?
总该回答他的,就像从前每次热烈地示爱一样。痛苦其实也没所谓,路欲就是解脱,是救赎。自己一定要告诉他,
“我当然,也爱你。”
恍惚间,林野听到路欲笑了声。很轻的一声,却久久在心口回荡。
“林野!”
灰色瞳眸睁开那刻,当先入目的便是爱人苍白至极的面容。
林野几乎是意识地勾了嘴角,神智刚从深渊中爬了回来,他望着男人又道了遍,
“我爱你。”
路欲笑了下,就像抚摸在自己脸侧的指尖一样温柔。
他没急着回答,指尖最后摩挲间又停留了片刻,随即不带犹豫地走至一旁,长腿一跨——
浴缸不大,只刚刚好能容纳林野半靠。冰块推挤开来发出叮铃的声音,林野动不了,只能竭力抬眸望向半骑在自己身上的男人。
随着路欲俯身,他小心地避开了林野身上所有的伤口。唇瓣相贴那刻,林野才惶然发觉路欲的身体早已和冰块一个温度…
与此同时,路欲握上了插在自己心口的白栎木化石,哪怕戴着皮质手套,林野也能感觉到他指尖吃痛下的战栗。
尽管如此,他的声音还是那样低沉,温柔,獠牙轻轻厮磨着自己的唇瓣道,
“小狗,我也爱你。准备好了吗?你只要记住,你要活着。”
“…嗯。”
听到林野轻微的应声后,路欲不再犹豫。
木桩拔出那刻鲜血飞溅,落在路欲面侧发出刺啦的细微声响。
“嗯!…”
林野身体应激地向上一挺,路欲将木桩扔掉的同时用吻接住了他。
口腔被圣水肆虐过,如今连接吻都都是刺痛。但路欲没松口,甚至甘之若饴般不断加深,安抚——
直到林野战栗的身体微微放松,随着自己的牵引再度躺回浴缸边缘,路欲方探出舌尖,轻轻舔了下他的唇缝。
林野身体在急冻中逐渐丧失感知,他只能望着那双氤氲笑意的墨色瞳眸,听着他的爱人轻笑道,
“你不是总说我在压抑吗?”
“小狗,我要把你吸食殆尽,将你完全占有。今天,我终于可以不再克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