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冕签字的笔一顿,神色不明的看着林渊。
不一样了。
不久前他还敢大着胆子趴在他脚边勾引他,装乖卖巧,绞尽脑汁地让自己在他手里好过些。
现在只是看见他,就将他求生的意志完全打散了,连挣扎一下的想法都没有,竟然只想求个舒服点的死法。
陆冕沉默了一下,说:“我有那么可怕吗。”
林渊心如死灰:“您要不要看看您在说什么?”
可怕?不,那不是可不可怕的问题。整本书里,林渊还没见过一个攻一起了杀心,最后还能活下来的人。而他,是真真切切的在他手里感受过死亡的痛苦。
那种感觉,哪怕只是回想一下,都让人绝望得喘不过气来。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放弃,好歹再想想办法,想想有没有什么能让自己活下去的筹码,努力到最后一刻。
可是,他害怕。
光是对上视线,他就大脑一片空白。
人害怕到了极点,就不会再想着自己该如何活下去,而是想悬在脖子上的那把刀快点落下来。
死亡将要来临的恐惧,远比真正的死亡更让人害怕。
他没有直接回答他,但又什么都回答了。
陆冕放下手中的笔,“你还不知道吧,就算我想杀你,你现在也死不了。你以为上次,是我临到关头改变主意放过你,饶了你一命?”
在少年迷茫的视线里,他眸光沉沉道:“是有人为你抵了命。”
林渊猛地睁大了眼睛,“为我抵命?不可能!谁会为我做这种事?”
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到底谁会这么做。
陆冕双手交叠,抵住下巴,眸光紧盯着他,“听说教廷有种秘术,只要发誓成为神最虔诚的信徒,终生侍奉神明左右,就可以获得将自己的一切奉献给神明的机会,以此宣告自己对信仰的虔诚。”
“向自己侍奉的神明献出一切,这之中,当然,也包括自己的生命。”
教廷?裴琮!
林渊喃喃道:“我不明白......”
这个消息打得他手足措,他感觉大脑有点混乱。
“我也不明白,教廷竟然会将为神献出生命视为至高上的荣耀。有人为你立下虔信徒誓约,将你奉为他此生唯一的神明,愿意为你去死,”陆冕鼓了两下掌,“真是精彩,竟然能勾得教廷的大主教为你犯下这种愚蠢,你的手段比我想象中得高明,起码,比你当初爬我的床的时候,手段高明多了。”
他之前就检查了林渊胸前的乳环,还尝试过取下来,可惜那东西不能算是实体,而是烙印一样的东西。
经过情报系统收集到的资料对比,这东西,确实是那个,只有教廷的大主教才会用的秘术留下的痕迹。
“真的是他?”林渊还是不敢相信。
“你说,他想用他的命换我的命?”
陆冕停顿了下,“你脑子里就只剩下这一句了吗?”
林渊瞪圆了眼睛看他:“可是,他竟然为我抵命了啊!”他整个人都显得手足措,一副连自己在哪都不清楚了的混乱样子,“我不明白,他明明可以不用死的,他还可以活上很长时间,为什么要为了我做这样的事......我害死了他......”
“这不值得。”
陆冕眉头跳了下,“你不明白的,是这个?”
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表演的痕迹,却失望的发现,林渊是真的因为这件事慌了。慌得连害怕他都忘了,甚至脑子里已经除了这件事,完全容不下其他的东西,包括陆冕的存在。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他很见不得他这样满脑子都是别人,完全看不见他的样子。
于是突然开口打断他的思绪,将对方的关注重新吸引到自己的身上:“别忙着激动,他能为你挡一次,挡两次,难道他还能为你挡数次?但我可以杀你数回。等他一死,你的护身符没有了,杀死你就和捏死一只虫子那样简单。”
林渊一愣。
陆冕以为他被自己的话吓住了,没想到下一秒,他眼睛一亮。
不久前还灰暗比的眸子亮如星子,他像是烧到尽头的木柴,在他以为只剩下一捧冰凉的死灰时,余烬里又散发出惊人的温度,点点星火亮起,亦如他此刻的眼眸。
“你的意思是说,裴琮还没死对吧!”
他听说裴琮为他抵了一命,以为裴琮已经死了,整个人慌得六神主,完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脑子里一团乱码。
但现在,陆冕说,裴琮还没死。
他抑制不住脸上的喜悦,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目光诚恳的看着陆冕:“对不起,殿下,我不能死了。”
“在找到解开秘术的办法之前,我绝对不会再死了。”
陆冕被他这一出弄笑了,“这可由不得你来决定。”
他哪怕是在笑着,也没有多少正常人类那种情绪,既不高兴,也没不高兴,好像只是单纯的做了个笑的动作,浑身死气沉沉的,连阳光落在他身边都要灰暗几分,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很是吓人。
但哪怕陆冕用看死人一样的目光看着林渊,他也坚定的站在那里一步都没退,丝毫不躲闪。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又可以转了。
快速说:“你想要郁绗我可以帮你,您总不会觉得我这种身份地位的人,配和您站在一起,竞争同一个人吧?”
提前暗戳戳洗白一下攻一有可能看见郁绗和他睡了这事。
陆冕没说话,林渊就继续说:“我很了解郁绗,他喜欢什么,他讨厌什么,我全都可以告诉你。”
陆冕:“你告诉我?你知道吗,我六岁就认识郁绗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现在说,你来告诉我他的喜恶,你不觉得,你的话有些可笑吗?”
林渊:“但你真的了解他的喜好吗?如果是这样,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对他束手策了吧,做了那么多反倒将他越推越远了,我们都知道他是个内敛的人,不喜欢把喜恶表露在外,很多东西只要他不说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但我知道。您会需要我的。”
陆冕盯着他打量:“你一直在观察他,收集他的情报?”
不然他想不出,一个出身流放七区的人,怎么可能会了解什么关于出身中央区的顶级家族继承人的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