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皓乾打来电话时,丁堰正站在金古寺里。
那尊石佛被下了禁制,似乎是为了避免让其他人伤害它。
这禁制看起来力量并不强大,可仔细一看,却是相当精密,不是道行微薄之人能画出来的阵法。而且细闻之下,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儿,说明这阵法不是传统正派,而是邪门异端。
丁堰莫名觉得这血的味道很熟悉,这阵的手法也很熟悉,他试图回忆是哪个认识的人画下的,思考片刻却始终无果。
除了判官以外,人间自然也有不少得道高人。他们隐于坊市之间,很少插手人间的事。
可就在他思考的时候,那股禁制的力量却突然消散了。也是它消散的那一刻,丁堰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地看清楚石佛里到底藏了什么东西——
那是两具并列的躯体,年岁久远,由于被放置在一起,连接处已融合为模糊的一块,像是血肉之间无法分离,若强行撕扯便会造成极大的痛苦。
他们已经不成人形,如同泡发一样肿大,在这块巨石里发酵腐烂,却永远无法挣脱。这是一座巨大的棺材,他们永生于此,也永亡于此。
丁堰很快反应过来:这不可能是人,如果是人,早就变成累累白骨。
那这是什么?
也就是此时,陈皓乾打了电话过来。丁堰皱了皱眉,但还是接了起来。
陈皓乾的声音颤抖:“大、大人……”
“什么事?你慢慢说。”
丁堰凝视着石佛,刚才禁制消散时的异样已消失不见,佛祖的笑容看起来依旧悲天悯人,座下的游客也口中念念有词地跪拜。
错的不是佛,而是利用佛的人。
他正出神,就听见陈皓乾说:“大人,黎双出事了……”
旁人不了解,丁堰却知道黎双体质特殊,大约不会有什么事情。可紧接着,他身上的命理簿却突然飞出来,摊开在崭新的一面。
上面的墨迹逐渐浮现,出现他意料之外的姓名。
那个他无法看破命格的女孩的名字,居然出现在了命理簿上。簿子清清楚楚地写着:“黎双,性别女,2004年生人,因心脏遭枪击死亡,死亡时间2022年12月17日15时07分08秒。”
“大人,你没事吧?她报的警,我们赶过去,她和一个犯罪分子在谈话,然后突然开枪自杀……我都没搞明白到底怎么一回事。”
“我还活着,她应该没死。”丁堰说完这句话,便挂掉了电话。他感到心脏传来一阵迟钝的阵痛。不知道到底是契约的作用,还是单纯的心理作用。
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契约,总不会他还没搞清楚这一切,她就离他而去了。
总不至于。
丁堰这么想着,又看了一眼石佛。
他现在明白禁制是谁下的了,也明白方才禁制消散的原因。
他脸色苍白,迅速前往事发地。
等他到达的时候,已经有判官在那里了,见到他,很惶恐地行礼:“丁大人。”
“死者的魂魄呢?在哪里?”丁堰皱眉,“我要亲审。”
“大人,还没找到魂魄。”那个判官结结巴巴地说,“死的那具身体就像一个躯壳,魂魄离体还能自由行动,我猜这女孩不是普通人。但是我无法感应她具体在哪里,大人,该怎么办好呢?”
丁堰突然想起陈皓乾先前提及到的八卦盘震动,他对那个判官说,“你的八卦盘今天有震动吗?”
“有!”那个判官连忙点头,“我都急坏了,差点忘了这茬,它从来没震得那么厉害过呢!”
丁堰接过他的八卦盘,那小巧精致的物件原本还静止不动,突然之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样,指针指向某个方向开始疯狂震动。
“在那边。”他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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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八卦盘指向的方向是郊区的一所疗养院。这所疗养院由南海集团全权投入建成,背靠山林,中心造了一个面积巨大的人工湖。
环境优美,服务周到,这里住的大多是富裕而无法自理生活的老人。他们的律师或子女已为他们安排好了一切,在这片山清水秀的地方度过余生。
毕竟连创始人都住在这里的养老院,大约谁也不会料到有什么问题。
季长柏每周来养老院一回,大家都以为是他孝顺,谁能想到他是来下毒。剂量不大,每周一回,持续了整整半年,老人的身体愈来愈差,护工还以为是老人家自己体质的原因。
事发以后,这所疗养院的许多老人的家属都大感惊恐,不少住户都被迁走了。丁堰来的时候,前台只有一个护工在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见到他来,开口就问:“办理出院手续吗?”
“很多人都走了?”丁堰把问题抛回去。
“是啊,只要是家人还在意的,或者神智比较清醒的,全都走了。”那护工叹了口气,“这里没剩几个人,估计我也很快要被裁掉了。”
“因为季长柏的事情?”丁堰的手指敲了敲桌面,“我听说他给住在这里的那位南海集团创始人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