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家两兄弟在?的指挥下，帮着?把酱调好了，这鱼也炸好了，程婉蕴捞出来铺在大陶盆里，??加上那些酱料，豆腐、土豆片等素菜铺底，用炉????烤一会儿，?能装出来吃了。
烤鱼的香气在?食那么丰富的后世都让人无法抵挡，遑论是大清朝，程婉蕴今儿的东西做得极多，外头德柱也摆了三桌，大柱??已??回来了，正局促地领着弟弟妹妹坐在最外头那桌。
他娘死活不肯过来，说?是寡妇，本?不是吉祥人，不敢?贵人??屋而食。程婉蕴知道以后，便让人先给?盛出来一份，??叫个侍卫送到渔船给?。
一桌给德柱他们吃，一桌给大柱??一家兄弟姊妹，程婉蕴与太??、怀靖、石家兄弟一桌。本来他们也不敢坐，但太??说：“今儿只行家礼，不论旁的。”
这才小心翼翼地坐了个边。
大柱??被这色香味俱全的荤菜香得
几乎要昏过去，他的弟妹也一?，等太??爷发?说：“都?拘束，??筷吧。”他们那一桌?只剩下了疯狂吞咽咀嚼的声音。
吃到后面，那烤鱼、红烧肉盘??上沾着的汤汁都叫他们拿馒头蘸得干干净净，筒骨汤里的筒骨也都叫他们一点点啃得干净，骨髓也吸出来吃了。
吃完以后，五个孩??躺在桌??底下，已??撑得站不起来了。
程婉蕴见了?暗道糟糕，?哪里知道他们饿得连辣椒都能嚼了吃了啊！连忙请德柱去问问那里正村??里有?有大夫：“他们肚??里?油水，?过惯了有上顿?下顿的日??，突然吃得那么饱，?吃多了肉，只怕会上吐下泻，赶紧开些消食的药来。”
德柱早有准备：“咱们路上?备着各种药材呢，二奶奶宽心，奴才这?去取。”
太??爷出门，怎么能不跟两个大夫、备各种药丸？
这可是太??爷头一回离京去南边，要是水土不服怎么办？出门??备好了各式各?的药膏、药丸、药方??了，德柱这些东西不敢交给?人，都是自己随身携带，他有个塔链，里头装满了各色瓷瓶，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他是烧符水的道士呢！
诚如?所料，这些孩??后来果然?一会儿?开始闹肚??不舒服了，幸好德柱药材齐全，每人两颗药丸下去，?止了泻，他们这???也不好??到船上睡，大柱???宁死也不肯上楼上屋??里睡，他??怕挣不到那半吊钱了，于是太??爷只好让这些孩??都睡在火塘边上，盖着德柱多买来的被??。
五个孩??一个抱一个，相互挤成一团，他们这辈??都?盖过这?松软的被??，几乎是一沾上?睡着了。大柱??是挺了最久的，他迷迷糊糊还听见那仙女一般的二奶奶说：“叫人拿个木板挡着些，小孩儿睡觉不老实，可?滚到火塘里了。”
在他眼里，这从天而降的举人老爷?二奶奶好比菩萨显灵，于是做梦都给程婉蕴与太??按了个仙身，一边做梦一边说出来：“二爷大神、二奶奶大仙，给您磕头……”
程婉蕴与太??爷在一旁听得哭笑不得，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相携回了楼上的屋??以后，都觉着躺下也睡不着，?一齐坐起身来，拿起厚厚的披风，端起火盆?椅??，两人一起坐在临空的回廊上相拥着看夜空繁星。
火盆放在脚边，胤礽张开披风将自己与阿婉一起裹住，平头百姓爱惜灯油，这时辰早已睡下，吊脚楼群陷入一片漆黑，在月色?星辰的微光下，隐约可辨高低错落的轮空。望得更远一些，江上还有零星的渔船在深夜打渔，孤灯随着波涛摇曳，渐行渐远。
“阿婉，我心里很不是滋味。”胤礽默然良久才叹道，“这地方离京城那么近，可这里的人也是勉勉强强才能活下来，今儿大柱??说，他长到这么大，头一回知道吃肉是什么滋味。我问他平日里都吃什么，他说红薯或是卖不掉的臭鱼，或是筷??也站不住的稀粥，还是掺了糠的。”
程婉蕴也不知怎么宽慰太??，他迟早要知道这天下的真相的，不如?趁此一把捅破了窗户纸的好，所以?沉吟半晌，慢慢地说：“二爷，其实……这儿真还算好了，至少这里的里正是个有良心的人，知道怜惜孤寡，这里依山傍水，还能靠着老天爷的恩赐过活，能吃上点鱼虾田螺，所以这家五个孩??，都?有饿死的。但还有好些地方，不用遇到灾年都会饿死人。”
?头一回给他说起?在歙县的见闻。
平时如何??地制宜开展扶贫，遇到灾荒，程世福?是怎么平抑谷价、赈灾救济。
“歙县不算很穷的，但也有些村??挣扎在温饱线上，我……我阿玛任歙县县令后，便琢磨着有?有什么东西是歙县有，旁的地方??有的，?找来老农过问歙县的土地、地形适合种什么粮食、不适合种什么，还有蓄养牲畜也是精挑细选，由官府带头扶持，让底下老百姓跟着干，免费发些粮种、还给些贴补银??。最后定下来鳜鱼、歙茶、贡菊、花猪、徽墨五大特色产业。等县里五六年终于挣了些钱，官府也收得上税了，我阿玛便开始努力造桥修路，这?歙县的五大招牌才能行销到外地，我……我阿玛还造了官船，这?县里官田里的各色土产?能跟外头换钱，官府赚了钱，?能给县里买耕牛、买种??，还能给下乡教老百姓耕种、养殖技巧的官吏们发贴补银??……”
这其实都是后世最基础的扶贫政策，程婉蕴靠着父爱滤镜、装傻充愣装天真才把程世福忽悠上了道，不是?有风险的，但这也是基于程世福是个“女宝爸”，对?有无限的“我闺女从小聪??”的滤镜，愿意无条件相信?，?才敢说。但?其实也只是提了个点???方向，?期调研、实践与试错都是程世福自个带着师爷泡在田间地头、山野??摸索出来的。
扶贫这事，也?开头五六年是最难的，等成果出来了，后面?都是良性循环了。歙县官府、乡绅氏族?百姓是连在一
起的，大伙的饭碗都紧密相连，那些贪腐的、想砸锅的，往往都容易被激愤的民众淹?，大概只出过几回不好的事，后来?顺了。
除了扶贫，还有赈灾。
“我阿玛任歙县县令后，便设了常平仓、社仓?义仓。这些都是他从番禺调任回家乡歙县后才做的。之?每逢灾祸便易??而食，后来?好多了。”这也是程婉蕴借鉴后世的??验教训，拐弯抹角、循循善诱给程世福提的点??，常平仓原本??朝?有，不算出格，在平时粮价低的时候便由官府出面稍提粮价收购，粮价高的灾年便可以平抑粮价抛售，既可以避免谷贱伤民，?能防止谷贵伤民。
社仓、义仓也不算程婉蕴的创举，?也只是基于后世??验提了点??，程世福?师爷们去完善的。?是每年让歙县的大族、地主捐赠定额粮食到社仓、义仓，这些仓都以商号、世家冠名，并在科举、县学名额上适当给予加分照顾。除此之外，官府也多渠道收购粮食作为备荒仓储，等到灾荒发??之时，便可以不必依靠朝廷的调拨，自行赈灾！至少在歙县的时候，这三种粮仓都挽救了很多民众的性命，甚至有一年，歙县在洪灾里，只有淹死的人，?有饿死的人。
?在歙县虽然咸鱼，但??为不忍心程世福愁白头发，也曾做过很多努力，直到越发临近选秀的年岁，?被浸猪笼?其他一些事深深打击，认清了现实后，便?开始摆烂了。
程婉蕴是间歇性发奋人格，而且宫里能让?发挥的余地实在太少了，在歙县，程世福?是头头，只要他带头支持??有做不成的，?算做错了、?成功也?事，他不会怪?，??此政策能够推行下去。但宫里的头头是康师傅……程婉蕴哪里敢胡说八道。
?这也算是“??地制宜”地求??了。
胤礽默默听着，心????三肯定——怪不得皇阿玛早早?说过程世福是官声极好的可造之材，原来他还做过这么多为民谋利的好事。这些政策听着的确不错，但却有个致命的缺憾：并不是每个县令都是程世福，否则?不会有“破家县令”这种俗语传出来了。
?拿阿婉方才所说，官府取得了成果赚到了银??，程世福选择造桥修路，外出购粮，但大多数的县令只会将那些银??都占为己有，用来孝敬上官、购买田亩房屋大宅以供享乐，或者给自家不成器的儿??买个官当当……听说程世福当年从歙县离开的时候，百姓们是哭着一路相送的。
这?的人终究是少的。
他虽然头一回见识到平头老百姓过的真实日??，在这方面他不如阿婉，但官场上的风气，却是阿婉不如他知道得透彻了，贪官总比清官多、官油??也总比干实事的多。
胤礽深深沉思的目光望向天际，他忽然想把自己一路上见到的所有事都记下来，随时传回给皇阿玛知道，真正的大清是什么???的，皇阿玛知道吗？
执着于遏制八旗势力，执着于平衡朝堂，却忘了脚下大地亿万万的大清??民。
要知道当初大清可不是从???手里接过的国家，而是闯王李自成。李自成是何人？他原本是给地主放羊的。王朝覆灭在乱臣贼??手??的少，覆灭在忍无可忍的民众手里头的多。
胤礽想着想着忽而倒吸了一口凉气，一下站了起来，披风从他肩头滑落，程婉蕴怔了一下，?见他?弯下腰来紧紧抱了?一下，用力说了句：“阿婉，你是我的福星。”
?音未来，他?大步走下楼梯，将?找到木板于是自己跟着窝在火塘边睡觉的德柱一脚踹了起来：“叫专门传信的人过来，我有一封信要立刻传回京城。”
德柱睡得迷迷瞪瞪，人还?完全清醒，胤礽?已??抛下他上了楼，将阿婉抱回屋??里，塞进碧桃用手炉暖过的被??里，让?先睡。他自己却翻了半天行礼，总算找出来一沓空白折??，预备将来到通州及留宿小渔村的所见所闻，都一五一十记录在空白折??上，落笔?，他细细思量，随后才郑重万分地写下了：“论民??”三个大字。
灯影婆娑，程婉蕴便拢着被??、撑着下巴，望着太??爷在桌案?奋笔疾书的???，他的影??被灯光投在墙上，在摇晃的烛光??，变成了个为民请命的黑色执笔巨人，?看着看着便笑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知道自己?有能力改变历史，但?希望至少在历史滚滚车轮下，能少几分悲凉色彩。
大清是??华历史的一部分，这是无疑的事实，??活在大清的人，不论满人还是汉人，或是蒙古人，都是华夏人，?自然也希望大家都能过得好一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看着看着便睡了过去，等隔天醒来，清晨第一缕阳光已??透过隔扇照了进来，满地都是漏过窗的光斑，太??爷从身后搂着?，手臂便搭在?腰间，睡得正熟。
似乎写完那封折??，他一心的不安便都交付了出去，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程婉蕴小心地拎起太??爷的手臂，蹑手蹑脚地掀开被褥起身，随手挽了个圆髻，用细棉布包了头，依旧换上朴素的蓝布衣裳，便准备下楼去预备早膳，等?走下来才发觉，睡在火塘边的几个孩??都已??起来了，被褥叠得整整齐齐。
大柱??顶着一头寒霜，手上拎着个网兜走进来，见着程婉蕴愣了一下。
“大仙……二奶奶好，您起来了。”
他结结巴巴，也不知怎么行礼，膝盖一弯?要跪下去给?磕头，程婉韫连忙拦住，笑着问他：“?跪我，你是男??汉，跪天地君亲父母，其他人都不必跪……对了，怎么那么早起来了？瞧你这一身露水，去做什么了？”
“我去河里摸了些螺蛳……这些螺蛳……”大柱??说着说不下去了，他吃了那么好的一顿饭，但是却无以回报，他想报答，奈何囊??羞涩，这??丽的贵人，怎么会吃螺蛳这种脏东西呢？
“噢，螺蛳好啊，”程婉蕴低头看了看，惊喜道，“好大的螺蛳，你真厉害，先拿到厨房去吐一吐沙??，回头我给你们做麻辣螺蛳，肯定好吃。”
大柱??听得眼睛都亮了。
程婉蕴摸了摸他的头，?有点想念额林珠?弘晳他们了。
随后从门外?冒出来一个小脑袋，是小柱??——大柱??才两岁多的弟弟，他扒着门框，圆溜溜地眼睛直瞅着程婉蕴，用稚嫩害羞的声音小声说：“二奶奶……你要不要来看小鸡？刚孵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