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万万没料到,他竟只是一名游走边关的皮肉贩子!
他冷笑着望向黯然失神的阿芙,“我倒也琢磨过,若挑中你,是否会得罪不该招惹的人。后来又想,你只不过是名教坊女子,他们逢场作戏,还会当真在意你的死活?”
阿芙自心底泛起一丝冷意,她紧咬牙关,不让他再轻易看穿她的担忧。
裴炎当真会来救她吗?
他的确英雄盖世,无论在绿林或庙堂,北司阎王的名号令人闻风丧胆。
可是为了她一人,裴炎愿抛开手上差事,漫无目的地在茫茫江湖寻她回去么......
阿芙竟不敢确认。
他像是察觉到阿芙的无助,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想到你那位情郎,心底已有答案了吧?”
裴炎,裴炎......
阿芙心中恍然,哪有半分心思留意这贼人的奚落,她满脑子只装得下裴炎那张冷淡的脸。
当年良关一见,他知她去向何方,却未驻足,更没追来。
如今茫茫无踪,难道他会改变心意?
阿芙太过明白,现下她唯有自救一条路。
她不确定,难道只有这步险棋能让她化险为夷么?
阿芙心中并无定数,可她现在唯有一搏......
阿芙垂眸站起,冷声反驳:“锦衣骑又与我何干?我且问你,你将我卖至军营,所得多少?”
他讶异地看向阿芙,“你想用银子与我赎身?”
阿芙摇头:“我身无分文。”
他冷笑,不予理会。
阿芙蹙眉追问:“你究竟能得多少?”
那人冷漠的目光自面具后向她投来,阿芙心底一惊。
便听那人道:“你这般姿色的小娘子,应有黄金一锭。”
阿芙紧抿着唇,极力抑制心中悲愤,“你若肯听我一言,后半生必能荣华富贵。”
他微怔,默了片刻,像被她勾起好奇心,“你拿什么保我荣华富贵?”
阿芙低叹一声,紧紧提了一口气,昂首看着他:“蒙原特穆尔世子,你可听过此人?”
她这句话倒像是有些分量。
一时间,那贼人再未说话。
阿芙的心剧烈地急跳,不明白他突然而来的沉默。
那软革面具隐去了他的喜怒哀乐,阿芙只能靠那双眸子勉强辨别他的心思。
可此时,阿芙望进他的目光里,那里若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良久,他竟慢慢坐回案边,语气冰冷:“特穆尔门阀有两位世子,你说的又是谁?”
阿芙那颗悬着的心陡然平落。
她深吸一口气,随他坐下,面色十分平静,“次子阿尔斯。”
他沉静望去,稍稍颔首,“世子大名鼎鼎,如今又被封为都府监军,天下又有何人不知?”
阿芙心内暗喜,转即道:“那关外的叛军和特穆尔门阀相比,谁更富有?”
他冷冷道:“毫无比较的可能。”
阿芙心中一喜,“你若将我交给世子,后半生便注定荣华。”
她步步为营,慢慢将他带入自己的筹谋。
而出乎阿芙的意料,那人藏在面具后的眸子竟染上了一丝笑意。
阿芙诧异,却不敢轻易露了声色。
只听那人奚落道:“世子出身尊贵,身边不乏天香红颜。你就算稍有姿色,如此低贱的出身又怎能配得上他那般的权贵?”
阿芙面无表情,冷笑一声:“你若问他,是否还记得小池坞的故人,且看他如何作答。”
他沉默,似因言出神。
半晌,才开了口:“如此说来,你是忠义侯府的人?是家仆,还是亲眷......”
他的目光随之而来,如一束破开心门的利刃,急切地想要看穿她内心的筹谋。
她语气坚定:“我是小池坞的主子。”
他又沉默片刻,随即冷声喝问:“你想告诉我,你便是世子未过门的发妻?”
阿芙听言一颤,心里竟萌生阵阵悲凉。
未过门的发妻......这句称呼是何等的折辱!
六年杳无音信,她只虚有“发妻”之名。
那年良关城破,双亲战死,特穆尔门阀未表一言。
如今人人笑她为爱所困,落得被抛弃的下场,可他高高在上的特穆尔世子可曾与她相见?
她落难多时,受尽多少屈辱。
再闻旧人近况,他却已加官进爵,更堂而皇之到景朝掠取更高的赏赐。
世子又将她视作何人?
即便他要悔婚,可一纸像样的文书也从没给过。
特穆尔一族像是从不知有她的存在,如此百般羞辱她的尊严!
而如今,她竟还要用他仅存的这一点“恩惠”以求自保。
阿芙羞愤自难平,可若此时连命也保不住,那她要找特穆尔门阀算的账,难道真就如此一笔勾销?
他忽然轻笑着质疑:“我怎么听说,你并未与世子拜堂成亲?”
阿芙漠然道:“外人怎会知晓我们夫妻之事?”
那人声音一扬,发出一丝短促的轻笑:“原来你们二人已私定终身?”
他像是对阿芙所言十分好奇,目光又再落到她的脸上,直入人心。
她毫无底气,却不得不佯作磊落:“我与世子早已同心,只是战事危急,我于惊乱中离开良关。父母离世,我自要守孝三年,他身负重任,怎能背弃孝义大行婚嫁之事?”
阿芙的说辞看似天衣无缝,她的语气格外笃定,仿佛她与世子果真如此深情。
那人却陡然失笑:“如此说来,你们还真是一对苦命鸳鸯。”
阿芙见他信以为真,忙趁热打铁:“若你拿我为质,他怎会坐视不理?到时你想要多少金银财宝他亦肯答应。”
他却轻笑:“如果世子珍视你,又怎会任你流落教坊?”